“这解药也没用,”方近贤将自家小师妹炼制的丹药喂一位碧水宗弟子服下,观察了一阵儿后,走回还坐在药炉旁的师妹身边,摇摇头,“还有别的吗?”
听见结果的奉念,皱眉盯着面前的药炉无香,低声嘀咕:“怎么会呢?最后两样丹方居然也不对……”
在察觉到湖底千百鲛人干尸出了问题后,本就因颜纵竟能以金丹后期修为压制自己元婴期而又惊又怒的孔知安,再无暇顾及那些碧水宗弟子,便任他们掉进湖里自生自灭。
奉念等的就是这个,忙招呼方近贤和周围修士将碧水宗弟子救上来,他自己则趁机开始紧急炼制那两个没试过的丹方。
谁知他着急忙慌废了半天功夫,居然又是做了无用功,那两样丹药同样解不了碧水宗弟子中的毒。
可若是压根没有正确的解毒丹方,游戏为什么要让他找齐炼丹材料?难道单纯只是为了提升他炼丹技能熟练度吗!
奉念闭眼吐了口闷气。
说实话,这个试炼任务进行到此刻,他莫名就有种感觉,这好像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任务:很可能因为纪云沧的加入,这变成了他们两人的共同任务——剑修纪云沧需要负责干掉任务BOSS孔知安,而他这毒丹修则需要救治中毒的碧水宗弟子。
如果真是两人的共同任务,那肯定是要综合他们两人的任务完成度来给于奖励。
眼下纪云沧那边,凭他本就隐藏修为的实力,对付刚刚进阶元婴的孔知安应该不在话下;反而是他这里,若是一直找不到救治碧水宗弟子的方法,怕是要连累两人一起任务失败……
不行!坑队友的事他不能干,特别队友还是纪云沧!他无论如何也得把这毒给解了!
这么想着,奉念又把《万妙仙本》拿了出来,准备再仔细研究下有没有遗漏什么。
一旁方近贤见自家小师妹又开始埋头研究那本古书,眼底神色微微变幻了一瞬。
他忽然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师妹的小药炉,“师妹这药炉,名唤‘无香’是吧?”
正翻看《万妙仙本》的奉念随口回答:“不错。”
方近贤抬起自己的手,对着师妹晃了晃:“我这灵箭叫‘无疆’。”
奉念头也没抬:“我知道。”
“师妹之前说想要继承我的‘无疆’,可是真心话?”
“当然是逗你的。”
“哦。”方近贤低眼点点头,“不知师妹可听过,‘纳灵气之无疆,炼万物而无香,易形貌之无双,受死祸而无伤’,这几句话?”
奉念盯在《万妙仙本》上的目光一顿,抬眼看方近贤,“第一次听,是什么意思?”
方近贤微微一笑:“是指四件名为无疆、无香、无双、无伤的稀世灵宝。”
“灵宝?”奉念抬了下眉梢,继而低头看自己的小药炉。他记得无香是灵器啊,连无香自己也这么说来着,怎么会是灵宝?难道是同名?
“对,灵宝。”方近贤又晃了下自己手上的暗银色手套,并指了指奉念的药炉,“我的无疆,你的无香,就是其中之二。”
卧槽真的假的?!奉念感觉像是突然被天降横财砸中了,顿时兴奋起来,刚想详细问问,却听方近贤倏然一脸正色问他:“我再问一遍,师妹之前说想要继承我的无疆,可是真心话?”
奉念品了品这话,觉得这似乎是另一笔横财正在向他砸来,忙点头表示:“现在是真心话了!师兄要将无疆送我么?”
“哈,毕竟是挺巧的缘分。况且,”方近贤高深莫测地咧开嘴角,“小师妹今日表现让我刮目相看,所以想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能治好那些碧水宗弟子,你就能将无疆带走。”
奉念:“……”有点奇怪,他本来就是要救治碧水宗弟子的,方近贤明明也知道,为什么还要开出这种条件?简直就是故意想白送他吧?……呃,也可能是,方近贤觉得他很难救得了这些碧水宗弟子?
而且,此刻的方近贤,好像忽然变得有些不一样……
可还没等奉念想出到底是哪不一样,他忽然整个人一僵,仿佛断电似的闭上了眼。
方近贤敏锐察觉到了什么,“小师妹?你……”
“只要解了那些人所中之毒,就能拿走师兄的灵宝无疆,”在方近贤看来,眼前水红衣裙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眸,眸底却是一片与方才全然不同的沉着幽深,“对否?”
方近贤:“……是。”
楚媱轻轻笑了下,悠然起身,语气嘲弄地轻声说着:“这小子眼光不行,运气倒是真好……”
方近贤没听懂楚媱在说谁,只见她走至一名碧水宗弟子身边,俯身在其脸侧划了下,将流出的几滴乌血以灵力凝聚成团,指尖一挥,那团乌血就飞入了药炉无香中。
楚媱又弹了下手指,便有灵力隔空打入无香,无香内随之冒出黑色火焰,将那团乌血尽数吞噬。
但仅仅一息后,那黑色火焰就熄灭了。
楚媱抬手招来无香,手指在炉内摸了下,将那乌血燃烧后的零星灰烬在指间搓了搓,又放在鼻间嗅了下,随即将手在那碧水宗弟子身上擦净,这才重新站起身,望向纪云沧和孔知安打斗之处的漫天剑光,淡然道:“灵物含怨而死,可生怨毒,这些碧水宗弟子中的,是鲛怨之毒。若想解毒,需得鲛人之血作引。”
她回身看方近贤,“可现下,碧水宗内怕是已无活的鲛人,该如何是好?”
方近贤:“……你问我?”
楚媱:“孔知安是半鲛血脉,取他血液提炼,应是勉强可用。”
方近贤:“……哦。”
楚媱:“但要为这么多碧水宗弟子解毒,按理说,即便把孔知安周身之血抽干,也不够。”
方近贤蹙了下眉,没作声,等着楚媱继续说。
却见楚媱一手托着无香,一手指尖轻勾,从地上放置的十数种炼丹材料中,隔空取了些来,投入无香内,嘴上低低叹息:“这般炼丹,还真是久违了。”
周围静默了少顷后,一直帮忙照看碧水宗弟子的众修士中,有人忍不住般问:“既然孔知安的血不够给这些碧水宗弟子解毒,你准备怎么办?”
楚媱睨了那人一眼,转而看向方近贤,嗤笑:“是你想知道吧?”
方近贤神色疑惑,“我不懂师妹的意思。”
楚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莫急,看样子,不消片刻大师兄便能将孔知安擒来,到时我便告诉你。”
方近贤沉默了一下,旋即也笑了:“师妹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楚媱:“是啊,我也觉得有趣。很多事都跟之前不一样了,很有趣。”
她话落,两人都没再说话,并不约而同朝剑意纵横的那方天地看了过去。
果然,未及片刻,纪云沧便拎着衣袍染血、形态狼狈的孔知安回来了。
将灵力耗尽并被禁锢了丹田识海的孔知安扔在地上后,纪云沧一眼就发现那个托着药炉看着他的少年不对劲儿。
“呵,发现了?”方近贤眼中的楚媱,同时也是纪云沧眼中的祁玉澈,浅浅勾了下唇角,笑得漠然,“你不用问,我懒得解释,若有能耐,你们自己去寻答案。”
纪云沧狠狠皱了下眉,偏眼看方近贤。
方近贤耸了下肩,“不关我事,她突然就这样了。”
纪云沧眸底一沉,冷冷盯着祁玉澈,“你要做什么?”
祁玉澈敛去笑意,目光突然悠远了几分,“……虽然之前接触不多,但这才是我认识的你。怎么就……”他嘲弄地低了下眼,又抬起后,眼底便重新恢复成一片幽深,“罢了,我不能久待,得了我想要的便走。”
说完,他伸手五指一抓,开始从孔知安身上伤口处隔空取血注入无香。
孔知安惊恐地挣扎:“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干什么……”他的声音和脸色却很快随之变得虚弱苍白。
“嚷什么?我只取血,又不要你命。幸好你是元婴,精血淳厚,我亦精通炼丹,虽未登峰造极,却也炉火纯青,这才不用将你吸成干尸便可成事。”祁玉澈估摸取了孔知安周身七成血后,便停了手,又摄来无香的炉盖盖好,弹指送入几道灵力后,任无香兜自停于半空,他则走来孔知安身边,从腰间储物袋摸了两粒丹药出来,俯身捏着孔知安的下颌喂了进去。
“我都听见了,你是挺惨的,半妖之身,懵懂之年未被善待,恐惧忌恨生成心魔,遂妄图毁了使你深陷悲惨的所有祸根——我不知你生前是否得偿所愿,但看你死后执念还在重复这一切,可见,你真的很想有人助你解脱。”祁玉澈直起身,低眼看着地上脸色缓慢恢复的孔知安,言语淡淡,却又似满含嗟叹,“可惜,你只是一抹被困在这悲惨轮回里的执念。如果给当年的你一次重来的机会,结局兴许会有不同。毕竟,只有死过一遭,才能看透一切,才知孰轻孰重,才会明了自己最想弥补的,到底是什么。”
地上的孔知安怔怔地看着他,眼底的惊恐慢慢变成了明悟,又慢慢变成了空洞,“……原来如此,我,只是执念……只是,执念啊……”说着,孔知安似是了然般笑了下,整个人竟开始缓慢变得透明虚无。
祁玉澈见此一愣,急忙招来无香:“哎哎,你等等!别了然这么快,我东西还没到手!”
他边说边行云流水般开炉,将源源不断涌出的几百粒绿豆大小丹药一把挥散,那些丹药便准确无误地落入放置在周遭的碧水宗弟子口中。
说来神奇,那丹药一入口,原本脸上布满脓包、几乎不成人形的一众碧水宗弟子,面容呼吸间就恢复了过来,堪称立竿见影!
祁玉澈则瞥了眼马上就要消失不见的孔知安,转向方近贤伸出手,“我做到了,东西拿来吧。”
方近贤看着他,忽地咧开嘴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他的笑声,周围的碧水宗弟子和一众修士全都逐一消失不见,唯余那瀑布大湖还在,瀑布仍旧奔流不息,大湖重回碧绿清澈,可见鱼儿摇尾游弋。
祁玉澈瞄着笑个不停的方近贤,对纪云沧道:“独自一人久了大概就是这样,话多还爱笑。我也是,之前我没这么话多,通常都是一个眼神,懂的人就跑了,不懂的人就死了。今次竟说了这么多,实在是闷得久了——唔,也可能是被那小子影响了,他才是真话多,编起故事来也跟真的似的,你们俩还故意配合他,真是有意思。”
纪云沧本不想理他,可听到后面,便忍不住问:“他可无恙?”
“你放心,他好得很,我不会将他如何。”祁玉澈说着,脸色莫名难看了些,“不过,你……可是真的喜欢他?”
这话问得纪云沧措手不及,让他明显一怔。
祁玉澈便冷笑了声,“你也不知道?也是,我只听见他说喜欢你,从未听见你对他说过喜欢二字。虽然我也不懂那小子怎么就相中了你,但你若对他无意,只是对这幅皮相有兴趣,我劝你趁早罢手离去,否则,”他眸色骤厉,周身气势霎那间恍若踏过血海尸山般慑人心魂,“不知为何没死在无我墟的你,定会死在本座手里!”
纪云沧沉默了片刻,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笑够了的方近贤抢先开了口。
“真是没想到,这次的‘小师妹’竟能这般让人出乎所料!”方近贤看着祁玉澈,眯了眯眼眸,“当然,我还是更喜欢在你之前那个目光活泼灵动的‘小师妹’,你眼神太深,一看就不好骗,逗你玩儿没意思。但你的炼丹术可不像你的自谦之词只是炉火纯青,在我看来,足可称登峰造极,我自然也会言而有信,将藏了几千年的灵宝无疆送你们,相信不会辱没了它。”
说着,方近贤摊开手,他双手之上的一双暗银色手套便化作一团银光。
可当祁玉澈伸手去取,方近贤却带着那团银光退了一步。
祁玉澈脸色一冷,“还要说什么?”
方近贤微笑,眼睛扫了下纪云沧,“这位‘大师兄’来过很多次,所以我对他的气息很熟悉,也知道他早就看破了我的身份。但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吧?为何能这般游刃有余?不但看破了孔知安的执念,还能看破我?连你之前那个活泼的‘小师妹’都未看破,应该不是‘大师兄’偷偷告诉了你们。”
“……我若没看错,你也只是当年那位飞升前辈的一抹残念吧?居然还这么多心思,可想而知,当年那位前辈,果然是出类拔萃的人物!”祁玉澈仔细打量了方近贤一番,笑着赞了声,遂也看了眼纪云沧,语气骤然变得诡异,“至于我,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据我之前所知,这位‘大师兄’手里的介摩观残件,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