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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冯诞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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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久攻不下,死伤无数。

拓跋宏在渡淮之际,又遇南齐军队的埋伏奇袭。

彼时津路已断,万分危急。

拓跋宏驾于马上,只得以功勋招募军中义士。

□□随军,时为军主。

本性骁勇,有武艺,弓力十石,矢异常箭,为当时所服。听之随即应募,谓友人曰:

“如其克也,得畅名绩;脱若不捷,命也在天。丈夫今日何为不决!”(注1)

遂缚筏积柴,因风放火,烧其船舰,依烟直进,飞刀乱斫,投河溺死者甚众。

解至尊之围也。

拓跋宏从悬瓠出发,经寿阳及附近的八公山抵达钟离。

一路上并未攻城掠地。

在明知南齐在野战环境下难敌大魏三十万主力军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了扬长避短,不欲多消耗兵力与南齐展开拉锯战,多以威势将其逼退,以显此次南伐意在声威。

丙辰,车驾至钟离。

拓跋宏锐意临江,乃命六军发钟离南辕。

冯诞既病,不能随侍,拓跋宏亲入内与其相别。(注2)

彼时冯诞已惙然,左右观之不忍,纷纷掩面。

冯诞察诸人神色,也知自己时日无多了。

也许人在将离时,神思会变得极为轻巧。

他如今并不觉得十分累,只是身不由己,仍然笨重,需要人搀扶着强坐起。

他行不得礼,总想着既将别,要说上两句话。

可是说什么呢?

他的游思早已飘回少年时。

十四五岁时的自己,和十四五岁时的他。

离命运般的太和十二年还为时尚早。

那时候,他们常往白登山上去跑马。

风一吹,草色摇曳,绿油油一片,看的人心旷神怡,畅快无比。

他说他想做一个能臣,常伴君侧。

拓跋宏只是笑,意味不明。最后才说:“那还是我压力大一些,毕竟君非君,才难呢。”

他当时想劝慰他几句,可是话还未出口。

便有小黄门一阵风似的跑来,只说:“郎君,太后有召。”

他拿着他的那一柄碧玉色绘金鹤的伞。

一面跑,一面回头喊:“你等我回来。”

他此时想起,竟笑了起来。

想说的话叫那小黄门打断,连他自己都忆不起了。

他一阵猛咳,仿佛一股热气正从身体中离开。

使他无力,眼中似有一股氤氲之气,仿佛当真回到了那一日。

他说:“臣梦见太后来唤我了。”

拓跋宏略一怔忪,半晌方才呜咽,执手而出。

临行,他召来徐謇一问

徐謇不欲妄言,只道:“约莫就是今晚了。”

是日,去钟离五十里许。

昏时,果告冯诞薨。

拓跋宏立于江边,哀不自胜。

在初春的晚风之中,韶华为拓跋宏披上狐氅。

他原先那件氅衣,已在方才亲自临视冯诞入棺时充作衣襚。(注3)

拓跋宏回身去瞧她,两人执手漫步于城墙上。

韶华说:“阿兄给了我一幅画。”

“什么样的?”

“是两个人。在碧草丛中骑马,一个穿玄衣,一个穿白衣。”

拓跋宏想了想,才道:“其实跟他诀别时,我就想起来了,他定是在回忆往昔。”

回忆没有这些争斗的日子。

可是与冯诞而言 那是没有争斗日子

对他而言,又是另一番滋味。

那时候,太后强量。

他在这样的管束下不得不低头度日,何其难也。

后来,是他将他带进风波中来。

有时候他在想,如果当初不授他高官厚禄,无需他站在朝堂上支持他。

不将他带入这场漩涡之中。

他可能现在仍骑着马在草场上飞驰。

他深知冯诞其人,并不曾真的怪罪他的沉默。

只不过出于君主的立场,他也必然需要舍弃一些东西。

比如他的少年之谊,他的单纯与天真。

冯诞从未有过这些抉择时分。

他有的,是他为冯氏世家的责任,还有在旧派新派之间的劳心维系。

可这些都是徒劳。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宫廷之中也没有不争之人。

斗争没有对错。

这是时代的命运,是他们这群人的命运。

韶华问:“该放在哪里呢?”

该放在哪里呢?

拓跋宏想了想,只觉得有些恍惚。

眼前仿佛能看见江水滔滔。对面便是南朝,此刻好像有铎声飘来,在他耳边声声作响。

他轻轻的闭起眼睛来,很偶尔的想起少年时的自己来。

少年时的他便老成持重,他在谋划着,企图为自己争一个未来。

为他伴读的冯诞,他原以为他定似其妹,能始终跟他站在一起。

然而,终归是错过了。

若要他为冯诞选一个未来的话。

那么,愿君如江水罢。

愿君如江水,滔滔不绝。

未几,太师冯熙丧告亦到。

拓跋宏在还洛阳的途中,便开始起草司徒冯诞的谥文与挽歌。

作为迁都后第一个薨逝的高官,拓跋宏欲兴晋之旧礼,为其落葬。

后又复洛阳留台传至的书信。

死亡是隽永的告别。

人总是在一次一次的告别中抛去原来的自我。

他坐于车驾上,远眺落日余辉。

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直至晚间,卧于韶华膝间,才道:“那幅画就留在冯府吧。”

放在冯诞书室的粉墙上,与他长女鹅黄色的小掌印放在一处。

韶华骤失阿父与阿兄,如此连丧,一时感慨万千。

她久违的回忆起许多少年时候的往事。

然而即便是如此,生活还在继续,斗争的轮盘不会就此停下。

她还要马不蹄停,去追逐属于她的理想。

她和拓跋宏共同的理想。

也许在某个宇宙里,她和三娘永远是好姊妹。

而眼下她能做的,是去战胜每一个敌人。

她想起那个初一日,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她印在阿兄眸中的脸。

声音仿佛穿越时间,此刻就响在她耳边。

她听到自己说:“我答应你,阿兄。”

此夜月华如水。

他们是两个伤心人,所以相拥。

学习所有小兽,用温暖来安慰彼此。

冯熙因逝于平城,如何来洛治丧?

而其元妻博陵长公主已葬于平城多年,又该如何决议?

如何落葬一事,又在朝堂上引起纷争。

拓跋宏才议定冯熙膝下数位幼子该行的孝仪。(注4)

此刻又接到了来自拓跋丕自平城发来的上表请求——

希望至尊亲归平城亲为太师冯熙治丧。

拓跋宏视此为幼稚可笑的圈套。(注5)

拓跋丕素来是太后的拥笃,亦是旧派的骨肱之人。

此番言辞切切,以期通过冯熙的葬礼,来试探他的态度。

他毫不犹豫的加以驳斥,并将拓跋丕贬为并州刺史,使其远离平城。

拓跋宏轻轻叹了口气,谓韶华曰:“阿祖老矣。”

本应颐养天年的年纪,何苦还要如此折腾。

拓跋宏思及他曾为己向太后求情,才使其去往太原,离开平城日益复杂的环境。

早在悬瓠时,拓跋宏就曾收朔州刺史阳平王拓跋颐秘报,直指穆泰陆睿意欲谋反一事。

他起先是一怔,转而又自觉不出所料。

陆睿现为恒州刺史,是仅次于拓跋丕的平城留台的二号人物,出身鲜卑八大贵族之家。

诸代人旧贵皆对降爵制甚为不满,这种不满继续延绵到了南迁上。

此时欲坐拥平城以图谋反,从他们的角度看来,似是最好的时机。

拓跋宏既已有了疑虑,自然要有所准备。

第一步,便借着拓跋丕请归赴丧一事发作,解除了他都督恒肆朔三州诸军事的大军区指挥权。

至夜于屋中踱步,又觉甚为不妥,转而推翻自己的想法。

“如若此时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话…这一网恐怕不能打尽。”

一来,虽言之凿凿,亦有勾连书信作为证据,然师出需要有名。

拓跋宏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量,盖因信中提及了太子恂。

“太子?”韶华瞧过来。

早在李彪当日追溯流言时,拓跋宏就曾对太子起过疑心,可那疑心不因太子而起。

到底是他的儿子,是他初生的长子。

他曾为了他的人生不跟自己一样,祈求过太后废除子贵母死的旧制。

他也不愿相信他会受人挑唆与他渐行渐远。

韶华瞧过那秘信。

信中所言,是两人拟举的诸王:

始欲推故南安王,次推阳平王,若不肯从,欲逼乐陵王。(注6)

而在这其中最有份量的莫过于太子。

“太子成了被拟举的诸王之一,并不代表太子本身的意愿。”

拓跋宏也正有此意,只道:“所以,自要一试。”

试试穆泰陆睿谋反的深浅,试试到底有多少人在支持。

一个伤口既已溃烂,不将毒脓全数发出,将来还会再生疮害。

而在这一试中,太子的意向也会浮出水面。

拓跋宏主意既定,很快便恢复了陆睿的兵权。

却很巧妙的只让他继续都督恒朔二州,而把极具战略意义的,位于恒州与并州之间的肆州,单独列了出来,也就是说不让平城主将控制平城的南大门。(注7)

拓跋丕的使离,一来是为了他离开平城日益复杂的局面。

另一层也是反过来,不让他对穆泰和陆睿将谋而未谋的谋反产生什么积极的影响。

穆泰此时尚无反应,仍在定州担任刺史,且先按兵不动。

“太子呢?”

拓跋宏沉吟片刻,才说:“太子长大了,须加冠礼。”

太子加冠,非同寻常。

预示了太子的成年,昭示了太子将可以分担帝王的部分权力。

此乃国之大事。

韶华思量这一决议,对拓跋宏来说是自然而然。

太子已然长大,拓跋宏先为其聘娶了彭城刘长文、荥阳郑懿女分为左右孺子。(注)

太子妃的位置依然虚位以待冯诞长女长成。

韶华猜测,这也不过是拓跋宏的借口罢了。

如今形势变化,拓跋宏也未必想在太子心意未探明之前,轻易使其与冯氏联姻。

但三娘急于促成此事。

无非是想借冯氏以及冯氏的姻亲关系或可为太子助力。

韶华此时正琢磨要如何分配贡品。

宕昌国所贡朱沙、雌黄,白石胆。高昌国如玉一般的白盐,成群的猪牛羊。用来作战的波斯草马。诸妃大抵没什么兴趣。(注8)

但高句丽所贡之红参,黄金,白银饰品。失韦国的曲酿酒。高昌国的葡萄酒。各地上贡的锦彩和宝石。诸妃大概很有些兴趣。(注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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