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辙将江锦年安置在了宫中偏僻的一处楼阁中,在此等候他们到来的还有长羽和一名医者。
“快,他已经人事不省了!”
宋承辙快速地冲进屋内,嘴角紧绷着,焦急地将江锦年放在床榻上,对医者说道。
医者见此赶忙凑上前去察看,为江锦年针灸救治,在听闻医者说道无大碍时,宋承辙心中舒了一口气,收回视线,对长羽微微颔首,示意他在这儿守候,自己则要返回宣政殿。
“公主何时走?”长羽还是忍不住问道。
“一个时辰之后。”宋承辙如实回答。
“我想去送公主一程……”
“我知晓你自小在公主身边侍奉多年,可君上命你在此守候,你想抗旨不成?”
宋承辙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让人感觉冷得如坠冰窖。
“事已至此,我抗不抗旨,又有何区别呢?”
“此言何意?”宋承辙看着他,眼神凌厉。
“无论君上是否让我随公主出嫁,我都会送公主一程的,如若君上因我抗旨赐我死罪,那我便化为鬼,不再轮回也要随公主一同去。”长羽并未惧怕宋承辙骇人的气势,语气平淡但坚定道。
“那你自己去言于君上吧,与我何干?”
“我知晓自己人微言轻,君上必不会理会,也知晓我们先前并无任何交情,没有了理由来帮我,但目前只有你的言语在君上那里有些份量,况且,公主她……倾心于你,你难道忍心看着她这一路吉凶未卜吗?”
听罢宋承辙有些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片刻后,说道。
“我试试看,如果君上允许,我一个时辰之后过来,如若没有,那你自己就另想对策吧。”
“长羽在此谢过宋将军,如若有何需要我来帮忙的,我定会义不容辞。”
宋承辙微微颔首,并未放在心上,像这种客套话宋承辙不知听了多少次,很多人壮着胆子来求自己帮忙,如果能顺手帮一下的也就不推却了,遇到要求过分的,宋承辙一副冷脸,只说个“不”字就让下人赶他们出去,为此结仇的人也有许多。
宋承辙也并不会听他们说这些客套话,因为自己压根就没有需要让他们这些人来帮忙的时候。
唯一帮过自己的,就只有江锦年一人,如果没有他,也许在那次去边县的半路上就已然丢了性命,也更不可能会成功赈灾,当然,也永远对别人讲不出自己的野心,即使自己的野心只是能够在与弟弟的竞争中脱颖而出,从而继承父亲的衣钵,成为当朝独一无二的大将军,使江国能够在时代的浪潮中站得住脚,成为别国能够忌惮的大国。
宋承辙认为,江锦轩优柔寡断,甚无新意,且易遭他人把控,只是懂些礼仪和诗书罢了,江锦启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江国的下一任君主,非江锦年莫属,虽然他此时还有不足,可他已经成熟了不少,以后定会是个旷世贤君,一同开创一个属于江国的天下。
那次江洹的暗卫突然找上宋承辙,为的就是此事,江洹起初试探性地寻问宋承辙关于王位继承的最佳人选,在明确他愿意协助江锦年坐上君主之位后,将一件东西交给了他。
“君上,这是否太早了些……”
“不早了。”江洹微微摇头,憔悴的面色中夹带着哀愁。
“你不会辜负寡人的期望吧?”
“微臣定当全力以赴。”
宋承辙想着想着便有些失神,但很快又将杂乱的思绪收了回去。
在宋承辙走后,江锦年慢慢地清醒了过来,屋内没有一个人,周遭的环境却让他感觉既有点熟悉又很陌生,于是起身开始回忆脑子里的记忆碎片。
这不是小时候玩耍过的地方吗,纵使这里在宫内很是偏僻,但几乎没有人来打搅,也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江锦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一醒来就到了这个地方,适才还跟阿姐一起吃饭来着,自己怎又会突然晕倒呢。
想着想着江锦年就去开门,发现门竟然被反锁了,一时有些许懵,就冲外边喊道。
“喂,有人吗?阿姐,阿姐……”
“别喊了。”守在门外的长羽不耐烦道。
“你是长羽啊,还愣着干什么,让我出去,为何要把我锁起来?”
江锦年第一反应是长羽在恶作剧他,一时有些气急。
“你出不来的,你得了恶疾才把你关起来的。”
“恶疾?怎么可能!”倏地,江锦年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不信,你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红疹子。”
江锦年急忙扒开袖子去看自己的胳膊,如他所说,身上确实有红疹子。
可仔细一想,自己前些日子并未出宫,更没有听说有什么人染疾的话,自己更不可能会突发恶疾啊。
“那我阿姐呢,她如何?”
长羽沉默不语,不知该作何回答。
“你快说啊,你不说话到底是何意!”
“……”
“好,你不说是吧,你信不信我把门砸了。”
“就算你把门砸了,你也过不了我这关。”
江锦年气极反笑,知晓自己肯定是打不过长羽的,索性就拉来凳子坐到门口与他对峙着,想想其他的办法能不能逃出去。
可环顾四周,竟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到可以越过长羽这道障碍轻松逃出去的妙办法。
耐心逐渐被消耗殆尽,江锦年拿起凳子欲要砸门之时,屋顶上面传来了一丝动静。
“喂,从这儿逃。”
江锦年抬头看去,屋顶被人拆出了一个豁口,此刻探出了一个面容姣丽的少女,正在为他扔下粗麻绳的一端。
“还愣着做什么,你不想逃吗?”
江锦年立即反应过来,将凳子轻轻放好,随后拉住绳子向上攀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爬了上去。
爬上来之后的江锦年气喘吁吁,在屋顶上半躺着缓了一会儿,随即看向一旁的少女。
“我有恶疾,恐怕传染给你。”
少女瞧了瞧他胳膊和袖口上的红疹,思量片刻后说道。
“你这不是传染的恶疾,是风疹,不传染的,应该是你对何物有所反应。”
“我就知道如此。”江锦年心中默念道。
“你怎会知晓这些?”
“我也是读过医书的人,也求教过知识渊博的医者,对于我来说,小事一桩啦。”
“可话说,你是何人,我怎从未见过你?”
少女的鹅蛋脸上灵眸微动,微微撅起嘴唇,打量着眼前江锦年,神态举动尽带着些傲慢,也有些许不易被人察觉的羞涩。
“我是何人不干你的事。”
此时的江锦年乌发如缎,用蓝色丝绸带子和发冠束起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上,明明是个男子却生了一张比女子还要让人惊艳的脸庞,让少女不禁感觉有些失措。
“那不知女侠为何帮我?”江锦年不禁感到疑惑道。
“本公……我并未帮你,只是我需要进去。”
“进去,为何要进去?”
“此事你别管,你也管不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也不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更不像是君上允你入宫的,到底所为何事?”
“你先告诉我你是何人。”少女一脸警惕地问道。
江锦年被逗笑了,一双桃花眼在心池中缓缓漾起一圈圈波浪。
“你不知我为何人,就敢轻易助我出来,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你给杀了吗?”
少女被他这一席话吓住了,小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我看你不像个坏人,外边那个倒是很像坏人,看你的打扮,应该也是这宫内的人物吧,而且,我也最讨厌被关禁闭了。”
江锦年看见她的这副模样,心情立马变得爽朗起来,但一想到自己还有要事在身,就不能多在这儿停留了。
“我是二公子,你到底是何人,目的何在,否则,我就要把你抓起来了。”
字句直白,但江锦年并未将话说得冷漠,反而面容温和,轻声细语地对她说着。
“你原来就是江国的世子啊……”
少女权衡利弊之后,郑重地轻声说道。
“其实我是齐国的公主,不日便要嫁到江国来,我想看看江国宫内本公主要嫁的公子是什么模样,于是就自作主张,擅自过来了,而且,我进宫是有令牌的,还是君上给我的呢,说我随时可以过来,不必请示,随心所欲,我给他们出示这个,他们就让我进来了啊。”
说罢,少女还从腰带旁拿出一个令牌,证明自己所说的话,江锦年定睛看了一会儿,确实是江洹所赐令牌。
可是,就算是江洹所赐的令牌,也会有人去江洹那儿禀报,怎会不知齐国公主来到了宫内呢?
“你怎会来此处偏殿?”
“我对让我进来的那个侍卫说,我不喜有人迎接,我要自己一个人转转,就偷偷问了他哪里最是静谧,他跟我说的这儿啊,所以我就来了。”
江锦年不信,可看着面前的少女义正言辞的模样,不像是说谎,可转念一想,又怎会如此巧合呢,莫非真是自己想多了,真是一个巧合而已,况且,她要嫁给的人应该就是大哥江锦轩,如今江锦轩好似在躲着自己,如此一来自己就不可能知道此事,再者,也没听说父王要给自己联姻,就不方便多问了。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值得你嫁。”
少女有些错愕,愣了一瞬,随即惊喜地问道。
“那他生得好看不?”
“好看,人也很好。”
“可你不是世子吗,难道本公主要嫁的人不是你吗?”
“反正不是我,我也不会是未来江国的君王。”
少女刚想说些什么,江锦年起身拍了拍手上和身后的灰尘,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