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渊咬牙切齿,上前扯住风熠的衣襟,道:“管他有没有骗我,我现在就要见许木生!你把他藏哪了?”
风熠眉头一皱,韩渊忽觉手掌刀割火烤般刺痛,松开了风熠,风熠旋即一掌推出,打在韩渊胸膛,韩渊退后数步,踉跄中被赤云扶住,风熠回到座上坐下,手指拨正微有凌乱的衣襟,整理的动作极为小心谨慎,仿佛这件衣服是什么珍宝天物,要极爱之珍之,却被韩渊这狂徒拽了一下,掉了几根微不足道的毛,神色中陡然生出森森杀意。
韩渊被他看得心下一跳,但瞬息间想到许木生,又什么都不怕了。他眼中有杀意,难道自己就没有吗?眼神狠狠瞪回去,丝毫也不惧,厉声道:“我再说最后一遍,许木生呢!!给我交出来!”
赤云道:“贺丹青,注意言辞!”
风熠没有及时回答,韩渊掐破指尖,迅速在空中画下一道符,最后一笔落成,风熠忽然道:“好,很好,本君便让你见见你心心念念的许木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一道狂风平地起,将韩渊与风熠包裹,韩渊眨眼间,已经到了一座阴冷潮湿的地牢,地牢深处的牢门中一只手飞速摇晃,有个声音从那深处的地牢传来:“公子!!”
正是许木生的声音。
韩渊疾步上前,终于见到许木生,见他浑身上下没什么伤,才松了口气,道:“没事吧?”
许木生两只手抓着牢门,叫道:“公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说着拿袖子擦了两把眼泪,张嘴要说什么,见到走近的风熠,将话全吓了回去。
韩渊道:“你先避开,我救你出来。”
许木生躲开,韩渊凝聚一道灵力打向牢门,哪知这牢门上有禁制,灵力打出的瞬间弹回,韩渊只觉手臂一阵刺痛,死死握住伤口,已是一道血洞。
“公子!!”许木生紧张叫道:“公子你怎么样?”
“没事,别担心。”韩渊捂着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冷冷瞪着风熠,道:“将门打开!”
风熠上下扫视韩渊一眼,手指在门上轻轻一点,铁门自动弹开,许木生急忙跑了出来,伸手为韩渊治疗,韩渊抓住他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问道:“对了,薛清呢?”
许木生原本焦急的神色一愣,恸难自抑道:“被他杀了。”
韩渊怒道:“风熠!”
风熠道:“本君何时杀了他?分明是他自杀。”
许木生躲在韩渊身后,并不敢正眼看风熠,这会哽咽着说道:“此人自诩神,一来九江便要所有人听他命令,不听者死,薛清绝不肯与他共处,与他交手,被他抓住,他又逼迫旁人杀了薛清,否则就要大开杀戒,薛清不肯连累旁人,拔剑……自缢了。”
闻声,风熠却笑了笑,道:“本君不过戏言一二,哪知他如此大义赴死,这难道能怪本君么?”
天下死一个人对他们这群人高贵的神来说从来就是微不足道的东西,昔年千千万万的人死,难道又会引起他们任何一点悲痛吗?即便是他们亲手杀了人,也要说成是旁人先挥刀的活该,更别说此刻死的只是一个小修士,又是自缢而死,更给了他们撇清自己的足够理由。
风熠不屑道:“这么多人,单他一个不自量力,本君也没有办法。”
韩渊向风熠快奔两步,风熠立即闪身到韩渊另一边,道:“许木生,你如此敬重你家公子,为何直到如今还在诓骗他?”
许木生抓紧韩渊的衣袍,一言不发。
韩渊道:“管他骗不骗我,他是我的人,便是他骗了我,也轮不到你来质问,风熠,你只不过丰都城那个风熠的分身,我倒要问问他,这样毫无人性的你,他会不会留!”
闻声,风熠脸上果然多了一丝恼怒,道:“自古言道凶神恶煞,谁又告诉你神一定慈祥悲悯,本君便是那个凶神,一味悲悯只会叫恶人得寸进尺,要想救世,免不了要使一些霹雳手段。”
韩渊厉声道:“滥杀无辜也是霹雳手段么!”
风熠冷笑道:“你以为那小子为何而死?他自缢前视死如归,无比坚信韩渊会替他报仇,本君想若非如此,他亦不会如此轻易去死,可你当真能替他复仇?你给了他虚无的希望,其实是你害了他啊。”
韩渊怒道:“给我住口!!”他的拳头捏的死紧,他知这群神族最善蛊惑人心,他们的话一句也不能听不能信,但听到他这么说,又不免想起那个单纯的孩子,心中不免也存起侥幸,若是他不将薛清拉出来学习巫术,薛清只作为一个普通弟子跟在自己师父身后,这无妄之灾是落不到薛清头上的。
事已无法挽回,和韩渊也完全扯不上干系,但韩渊太想救下所有人、护住所有人,因此那些没有被他护住的人,他心里自然就生出一分愧疚,愧疚使然,就让人忍不住责怪自己。
许木生突然一声大喝道:“分明是你杀了他!!”
风熠神情一冷,忽地射出两根灵针,射在许木生双肩,将他钉在墙面上,韩渊转身,只觉肩膀一重,忽地被人扣住,转头只见风熠的手死死抓紧他的肩膀,道:“本君叫你看!”
韩渊的身体忽然便不受控制,强行扭过头看向许木生,许木生神色惶恐不已,鲜血从针射伤口流出,流向墙面,一道诡异的阵法忽地发出红光,许木生大叫道:“公子!!公子!!”
风熠又射出几针,分别钉在许木生眉心、双掌、手肘、丹田、双膝、脚踝处,一共十二根,将许木生钉成一个大字,道:“你可知为何你深恨神族,却唯独对他心生好感?”
韩渊身体动不了一点,口中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中念咒,但这本就艰难,此处各处都是玄铁等死物,没有能让他调动的东西,灵气也极稀薄,更束手无策,身体冷汗直流,只能死死瞪着风熠。
风熠又道:“只因他本非活人,乃是以你本体神木所造的傀儡而已。”
他手中神力驱使,许木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这一声叫完立马便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无力的挣扎,想摆脱又摆脱不得,鲜血染红全身,被身后阵法吸收,眼睛瞪得仿佛眼球立马能从眼眶中射出来,两行血泪从眼角滑落,惊惧地看着韩渊。
韩渊浑身剧烈发抖,整张脸红到极致,风熠见状手掌又用了两分力,道:“别急啊。”再次施出一道法术,落在许木生口中,问道:“说说吧,你是怎么听从韩稚的命令,将贺丹青从皇宫中引出来的。”
许木生死死咬着牙齿,风熠喝道:“说!”
许木生像是被人掐住了脸,嘴不受控制的张开,暴喝一声,话没说出来,却咳出一大口血,紧接着血喷不止。
风熠神色一冷,道:“你还真是有点本事!”
他松开韩渊,走上许木生身前,双手结印正要施法,忽然身后一道疾风靠近,双目瞪大,一只拳头从他的胸膛穿了出来。
他不可思议地低头,韩渊抽回拳头,在他回头的一瞬一拳朝他脸上砸了过去,风熠垂直倒地,韩渊又扑上去,坐在他身上,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此时韩渊双目一片殷红,一点眼白也不见,一丝理智也不留,满心满眼只想掐死眼前这个人。
但掐脖此为却丝毫伤不到风熠,风熠回过神来,诧异的眼神陡转阴鸷,一针射出,射在韩渊眉心,将他钉在了另一面墙上,风熠从地上爬起,手中又多了数枚灵针,正要将韩渊五体也钉死在墙上,韩渊身上忽地燃起一道紫火,瞬间将灵针烧成一阵白烟。
韩渊从墙上下来,再次朝着风熠杀去,双臂抓住风熠臂膀,紫火烧身,被韩渊所抓之处腾起一阵黑烟,风熠登时面容狰狞地大叫,手中捏起灵针,灵针却在火光照耀下消散于无,风熠脸色大变,奋力一掌推开韩渊,又是一声惨叫,身体退开数丈远,抬手一看,手掌被火灼伤,红肿恐怖,双臂两道黑色掌印,肉眼可见烧焦的皮肉,华丽的羽衣被烧得不成样子,一身狼狈不堪。
还来不及发怒报复回去,失去理智的韩渊已又朝他扑了上来,风熠正要迎击,空中忽然传出一道冷冽的声音斥道:“还不快滚!”
风熠恶毒地看了一眼韩渊,消失于原地。
韩渊扑了个空,失去目标后他先是愣了愣,对着空中锤了两拳,紧接着抱着头痛苦的嘶喊,握紧拳头又是砸自己又是砸墙壁,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好一会,终于一个抬头看到了还在墙上钉着的许木生,顷刻间,神志忽然就回来一些,扶着墙朝许木生走去,抬起手去为许木生拔钉针,手指刚触碰到那针,一道紫火从指尖窜出,瞬间将针全数烧灭,许木生从墙上掉了下来,伏在地面,害怕地缩到墙角。
韩渊看着他的动作一顿,突然双腿一软跪了下来,身上紫火消退,眼瞳血红褪去,口中艰难吐出两个字:“别……怕……”双目一闭,向前栽倒,晕了。
许木生叫道:“公子……公子!”见韩渊毫无反应,伸手推了推他,还是不醒,缓了一口气,调动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为他疗伤,正专心着,突然一只手抓住了许木生的手腕,许木生吓了一跳,抬头一看,风熠面色阴沉的盯着他,许木生大惊要喊,风熠一掌扇出,抽在许木生脸上,许木生飞起摔在墙上,又重重滚落在地,终于体力不支,看了韩渊一眼,晕倒过去。
风熠咬牙切齿地拽住韩渊的衣襟,将他提起,空中再次传出那道冷冽的声音:“你太莽撞了,只需让他知道韩稚在骗他便好,何必激他?”
风熠冷冷道:“本君不激他,怎么知道他竟然还能驱动此火?像你一般,在丰都待了这么多时日,有何作用?本君可没有耐心再和这群凡人空耗!”
冷哼一声,又道:“不是说他是韩渊所造么?肉体凡胎,何来驱动圣火的能力?”
那声音道:“韩渊虽用自己的血肉造傀儡,但也要借神木刻骨,既是神木,自然也能驱动圣火,不过,经以圣火淬炼,这具血肉之躯保不了多久了。”
风熠不屑道:“保不了便保不了,一群低贱的凡人,本君迟早送他们去轮回重造,至于韩渊?此魔道更是罪大恶极,本君除恶务尽,绝不会让他有好活。”
那声音微有怒气道:“别忘了你是神!神当荫庇众生,成日将打打杀杀放在口头之上算什么事?!”
风熠不耐道:“我去他的众生,一群不知死活的凡人妄想踩在本君头上,这口恶气本君迟早要还回去!待本君复归神位,这群叛徒一个都别想活!本君定要劈得他们魂飞魄散!”
那声音道:“够了!”
风熠道:“闭嘴!你我皆是分身,何时由得你来教训本君!”
那声音正是丰都城的风熠。那风熠沉默一瞬,语气颇有些无奈道:“罢了,已近一千二百年,我亦不想再等,但你切记,贺丹青妖性未除,本性桀骜,乃是一柄利器,我们要尽快找到他的本体,复他前世记忆,让他去对付这群凡人,神明不可出手杀戮众生,否则天道不容,切记。”
风熠冷冷道:“不用你多嘴,本君自然知道。”又道:“你那边如何?我横竖看那楚白不爽,废物点心,找个机会让姬月杀了他,免得碍事。”
那风熠嫌恶道:“杀不了,此人身上业障颇深,我如今说些实话还算度他,若是命姬月杀了他,免不得要沾他身上因果,一身恶臭。”
风熠讥笑道:“左君,你怕了?”
听到这个称呼,丰都城内的风熠会心一笑,语气也露出几分狡黠,道:“右君大人难道不怕沾因果?你别担心,此人身上已染了魔灵,早晚会化傀命为我们所用,不过此人心性尚坚,又只是沾染姬月身上魔灵之子,魔力较弱,速度慢些,但有姬月在此,他跑不了!”
右君道:“如此最好,正好,他一身业障早与贺丹青这妖孽纠缠在一起,早些命他来九江,让这贺丹青更清楚凡人都是些什么德行,更好为我们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