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竭泽一口气冲回了山主府，金星临世这件事太过重大，近乎让他/她停下了思考。能连夜赶回山主府，靠的是身体的本能。
山主府近在咫尺，竭泽却寸步未进。
他/她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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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星，是一种象征。
它一临世，就预示着人间界和灵异界有可能遭遇灾厄——人间界尸横遍野，灵异界灵师折戟。
可谓灾星。
但不是每次金星出现都能有大灾变。
金星在与灾厄联系上前，只是一种星象，一甲子一现，自古恒有之。
山主自远古来，山主府过往山侍记载的金星最早出现的时候在万年前。万年里，金星几百次出现，但真正造成大灾变的次数寥寥无几。
按理说才出现过几次，不该让人如何慌乱。但有道是在精不在多，寥寥几次，足够令此世天翻地覆，动荡不安。
千年前，最早一批建立灵异界的灵师其中一人曾求见山主，询问【金星】为何。
二人秉烛夜谈，天亮，灵师归去，封锁有关山主的传闻，而山主也关闭大仓山，不与外界往来。
后来，有山侍从山主口中问出缘由。
原来这金星不仅仅是“金星”。
【金星】——异界破空外来之物，一甲子一现，但并非每甲子的金星，都能平安抵达此方世界。
有的金星如天外陨石，落地成灰；有的金星如彗星尾翼，擦肩而过；而有的金星如天外来物，骤然降世，力主异变。
山主与那灵师说，万年廖廖岁月，金星平安抵达此世不过三次。
第一次，金星主变，兽世衰微，人世立现；第二次，金星主战，人间王朝，千年战乱；第三次，金星主异，人降神通，灵异显现。
那灵师携挚友建立的灵异界，正是因金星临世而起。
山主预言，下次金星临世，灵异界将因金星而衰。
灵师闻言，大骇。
他与山主立下灵誓，以灵异界人永不能未经山主允许进入大仓山为条件，望山主算出金星下次临世的地点。
山主为保大仓山一片清净，与那灵师盟约。祂告诉灵师金星下次临世的地点，并告诫那灵师，金星不止一人，切莫因小失大。
至于那灵师听后做了什么决定，山主没细说，但据那一代山侍对山主的了解，他在《山记》里写到——
“灵师尽兴归去，山主却不见喜色。我问山主为何如此。山主叹道，弄巧成拙，反伤其类，岂不可悲可叹。”
自那以后，大仓山不见外人。
此后如何，再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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竭泽作为山侍，自然熟读过《山记》。
金星临世的消息让他/她方寸大乱，没有细想就赶回了山主府。可现在稍微歇息，很多被竭泽忽略的问题一起涌了上来。
金星的出现是意外还是人为？
为什么金星会落在大仓山，落在大仓山就算了，它为什么又偏偏落在山主府？
山主当年预言到这一层了吗？若是预言到了，祂与山外灵师立的灵誓就断了山外灵师找到金星，将金星扼杀在摇篮的念头。
竭泽迟疑了。
金星乃灾厄之象，据过去的记录可知，金星拥有可怖的力量，它的降临地，永远是灾难开始的源头。不管目的如何，若真是山主将金星引来大仓山不让别人干预……
不说人生无望，竭泽也为这个想法有可能成为现实而战栗。
他/她可以不管金星临世山外人的死活，但大仓山的人……他/她是大山的孩子，不论如何想证明自己，想成为自己，他/她的根都扎在山里。
他/她不可能与生他/她的地方做出切割。
而且，对山主的敬畏是山的子民流入骨血的天性。要不是事出突然，巧合太多，竭泽根本想都没想过怀疑山主。山主养育了他/她，对他/她一视同仁，于竭泽而言，山主即是他/她的父母。
但轻易放他/她这唯一的山侍离去，不久后得到山主首肯方可进入大仓山的山外灵师，还有此刻的金星临世这一桩桩一件件，实在是一环扣一环，全在一个“巧”字。
竭泽不知道，要是现在进去真的撞见了什么，他/她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山主。
他/她能质问山主，能与山主敌对吗？
他/她不知道，所以他/她不敢进去。
“So，你打算一直站在这里？”一约莫十岁的唇红齿白的男童身影在竭泽眼前出现，他脆生生的说完话，圆圆的眼睛好奇的看着竭泽。
准确的说，是看他/她的一张臭脸。
“谁？！”没有人的味道，突然出现的声音让竭泽一惊。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他/她高度紧张，定睛去看。
可惜那男童只是一道幻影，竭泽情绪一波动，他便随风消散了。
“你不进去吗？”男童的身影随风消散，但他的声音在竭泽耳畔阴魂不散。
竭泽引以为傲的辨味识人骤然不管用，心情何等“美妙”，他/她找不到人，本不想回答，偏生男童锲而不舍，一问再问，定要竭泽回他的话。
竭泽养气功夫不到家，按耐不住，冷着脸问道，“你是谁？”
“我？”男童的声音有些疑惑，还有些不敢置信。
“你不认识我？”
“你怎么能不认识我？”
一连三个问号，男童似乎比竭泽还茫然。
“你一个外来灵师，我为什么要认识你？”竭泽觉得莫名其妙。
世俗伎俩对灵师无效，竭泽过了惊悚劲，很快筛选出装神弄鬼的人，能在大仓山不动声色的对他/她做手脚的，唯有那位水下看到的山外灵师。
竭泽料定对方的身份，说话间不在客气。他/她为什么要对一个外人客气！
“再说了，我们从未见过，你又不是什么有名的人，我不认识你，很正常。”
“哇，你现在的性格好糟！”男童被竭泽的傲气呛到，嘟嘟嚷嚷道，“虽然我以前对你不太好，但我现在不是在补救吗。”
“你在说什么？”竭泽听了一通乱七八糟的话，脑子嗡嗡的，“能不能讲点我能听懂的？”
“哎呀，你好过分！”男童也不太高兴，“说点你能听懂的？我的名字是谢骄，这样你能听懂吗！”
“谢骄？不认识。什么人？很有名吗？”竭泽挑眉，套男童的话。
“不认识算了，反正我没有名气。”男童没有上套，倔强道，“我不跟你说话了，本来想对你道歉来着……算了，我们俩就是处不来。”
男童话一落音，竭泽的身上出现一道金光，金光向山主府疾驰而去，头也不回。
“这就是那山外灵师…谢骄的手段。”竭泽没有把握住金光，让金光逃了。他/她把伸出的手收回，意外的不生气这种试探。
虽然嘴上不留情，但他/她到底不讨厌金光。
为什么呢？
“竭泽，既然回来了，就进来吧。”竭泽还没想出个一二三，山主的声音接踵而至，打算了他/她的思路。
“我知你心有疑惑，你且进来，我会为你一一解惑。”
山主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感情，但竭泽还是从中听出了丝丝关怀，他/她几乎是本能地动了，等意识到草率时，竭泽早就走进了山主府。
山主府没有一草一木，但有七彩的灵石时刻闪着竭泽的眼睛，让竭泽回想起幼童时因一度睁不开眼睛而以为自己是个瞎子从而向山主哭哭啼啼的囧事。
要不是灵石矿脉浑然天成极难开采，竭泽会走路的时候就想把它们都挖掉了。
他/她的眼睛扛不住灵石的亮度啊。
竭泽真情实感地摸着七彩灵石，心里躺泪。
不管多大年纪，他/她都为眼睛感到悲伤。
再度回家带来的安全感远超对未知的恐惧，竭泽没有想象的忐忑不安，马上就能见到山主的事实反倒让他/她安心。
竭泽一边走一边这里碰碰那里摸摸，大概是出了一趟门随心所欲了一段时间，再度想起在山主府度过的时光时，温暖的感情超过了隐秘的不快情绪。
山主本就比那些人更值得竭泽去注视。
从记事起就一直在积累的不悦情绪隐约有了松动的迹象，或许他/她能在离开的日子里给山主写信，告诉祂我过得很好。
离开后就了无音讯，是不是太任性了？
竭泽开始反思，反思后他/她决定以后给山主写信，关爱空府山主。
竭泽深知他/她会继续走下去，因为这是一场关于“心”的修行。留在山主府两耳不闻窗外事，是能忽视掉那些目光，可他/她也不会有新的成长。
竭泽无疑是在乎山主的，但他/她也有不能让步的事情。
比如，离去。
竭泽溜到了山主所居的石门前，石门没有关紧，他/她蹭的一下就进去了。竭泽知道哪里能躲住，他/她轻手轻脚绕到了石柱后，欲盖弥彰的等了一会，才悄咪咪探出头看向山主所在的位置。
灵光晕于祂周身，山主静静坐着，无尽的发丝向座下七彩的灵脉流去。祂的对面，不知何时升起了一块灵石，灵石上坐着个人，看样子已经昏了过去。
看衣服的颜色，是竭泽水下看到的山外灵师。
山外灵师身上不断溢出金色的光点，光点脱离了主人，自由地到处乱窜，不一会便连成了几十条金线，环绕在山外灵师周围。
这又是什么新奇的灵术？
竭泽修习的灵术与大地植物有关，重在生机质朴。像山外灵师这般金光绚丽的灵术，在大仓山很少见，竭泽不免新奇。
“你回来了。”山主轻阖的双眼微睁，山的色彩在祂眼中汇聚。
“我回来了，您……现在还好吗？”竭泽能感受到山主身上山的味道淡了下去，他/她能嗅到溪水和植物的味道，却嗅不到土地的生机。
“竭泽，听我说。”山主答非所问，“我的孩子，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将给你两个选择。”
“山主，我见到了金星的降临，在我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您能告诉我金星为何而来吗？”
“竭泽，你心里中的困惑，只有在你做出选择后，我才能悉数告知。”山主道，“在你做出选择之前，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
“那我只问一件，一件自古以来的事。”山主的想法无人能改变，竭泽换了个问法，“金星是顺应天命而来的吗？”
若顺应天命，那就是命中注定了。
命中注定的事，怪不到任何人头上。
“……”
竭泽跟山主无声的对峙。
山主似乎是发现竭泽一定要知道答案才能罢休后，开口道，“它顺应天命而来。”
那就可以了。
山主没有谎言，祂从不说谎。
竭泽心里的大石落下，对他/她来说，只要山主不是坏人，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竭泽轻轻点头，神色轻松。
“那就该听听我要说的话了，”山主没因竭泽态度的转变有任何改变，“竭泽，在我说完后，你必须做出选择。”
“选择一旦做下，你就没有回头的机会。”
山主的声音毫无感情，看向竭泽的眼神同样无情。
竭泽没有被山主表面的冷漠刺痛到，他/她因金星归来。山主既然让他/她进了山主府，就代表祂预见了之后会发生的所有事。
山主没有隐瞒山外灵师的行踪，也没有回避金星从何而来。竭泽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他/她现在能听进去山主的话了。
“山主，我在听。”竭泽内心平静，他/她是山主的山侍，倾听山主的话本就是他/她的职责。
竭泽预感山主接下来的话会决定一些东西，所以他/她摒弃杂念，认真而专注的听着。
山主见竭泽终于进入状态，微不可查的软了几毫嘴角。
“竭泽，你有两个选择。”
“一，永远留在山主府。如果你留下来，这位外来的灵师，我会封印他，直到你寿数已尽后再做打算。”
“二，你和他一起离开。我会替这位外来的灵师续上一段时间的命，但作为代价，我将沉睡。在我沉睡之后，你将会被大山拒绝，有生之年再也无法回到这里。”
山主言尽于此，“竭泽，我的孩子，我希望你做出不辜负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