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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末在山主府门外的台阶上,一坐就是一个上午。他请了好几天的假,再加上这是面见山主的大好时机,是以他心态十分之平稳,没有一点被晾在外面的不快。
不过,就算不快,他又能怎样呢。
秦末转头看了一眼山主府的大门,石门纹路古朴大气,浑然天成,没一点人工雕凿的痕迹。
守山的山民到了换班的时候,早勾肩搭背回家吃饭去了,临行前,他们还特地“叮嘱”秦末一番,让他不要自作聪明偷偷溜进山主府。
在山民的观念里,没有准许进别家的门,那是当着主人家的面打主人的脸。一旦秦末这么做了,不管山主有没有反应,山民都不会让秦末活着离开大仓山。
秦末当时就“……”。
山民的话并不客气,但秦末除了最初的不适外,细想想,反倒一点不生气。
因为山民都是敞开了说的。若是真想看秦末死,那他们大可什么都不说,直接把秦末丢在这里,要是秦末自己忍不住进了山主府,也与他们无关不是。
想通这茬的秦末当即抱拳感谢守山的山民,得到对方见鬼的眼神。大概在山民的观念里,他们告诉秦末这件事,只是本分。秦末用情分来处理,反倒让他们不解。
秦末从怀里掏出顺路买的点心。圆球状的点心做工粗糙,但胜在口味独特,为大仓山特有的酸辣口,极是开胃。
他连吃两个,被酸辣冲的舌头都麻了。
“嘶……”
痛快。
秦末望着渐毒的日头,心想,秋池要什么时候出……
还没想完,一阵清风从秦末身边窜过,要不是秦末动作比想法快,秋池真就这么从他身边飘过去了。
秦末的脸颊被风割出一道口子,血线细细留下,像一滴泪。
秋池停下脚步,左手抓着鞭柄,右手抓着离秦末仅有一毫的鞭尖。
七彩光芒流转,秋池看着秦末,她不解,“你做什么?”
灵器认主,山主把长鞭给了秋池,长鞭便认下秋池这个主人。灵器也护主,秋池本就心急,想快点赶往河山溪山,对自身的防备不足,不然也不会被秦末骤然抓到。
灵器以为秦末要伤害秋池,主动出击,若不是秋池及时拦住,秦末的头就要一分为二了。
这人本事不大,胆子倒不小。
秋池从未见过秦末这等主动找死的人。
“我,见你要走,下意识,抓住你。”秦末闭了闭眼,要是换做旁人,怕早就吓倒了。
长鞭离他的头仅有一毫,秦末眼睛不瞎,他能看出这件流光溢彩的武器何等锋利,若有若无的寒气笼罩着秦末,提醒秦末他时刻会死。
秦末的脑子什么都没想,他完全靠本能说话,“我不是有意拦你,这是个误会。”
长鞭意图取他性命,秦末不知灵器护主,只以为是秋池不耐烦了,想给他个教训。
他松开秋池的衣带,抱拳退后一步。
秋池收了长鞭,“我知道。”
她赶时间,再加上她与秦末实在不熟,因此要秋池热络的去解开误会,实在是为难她。
秋池停了几息。
“你,去见山主吧。”最后,她选择秦末现在最想要的东西,委婉的当做道歉。
秦末惊讶:“山主要见我?”
“没有。”
“那我……”怎么能进去。
秦末不懂了。
秋池缓了缓面色,她尽力不那么冰冷,“我与山主有旧。你说是我要你去见他的,他就不会为难你。”
“这么突然吗?”若是秋池早有此意,她就不会直接略过秦末就走。现在突然的转变,似乎是她临时起意,愿意卖秦末一个人情。
秦末与秋池相识不久,但也知道秋池确实言行合一,不是面冷心热之人。她不感兴趣的事,任谁都无法动摇她。
秦末一时有些困惑,他怎么就进了秋池的眼,左思右想,终于赶在秋池开口前,秦末有个大胆的猜想。
“这,算是道歉?”大抵是过于惊讶,秦末直接就问了出来,他眼睛盯着长鞭。他原以为秋池是要教训教训他,原来不是吗。
秋池的眼睛不自然地挪了一下,“嗯。”
秦末看出秋池一瞬的不自然,他忍住笑意,真诚的说,“多谢。”
这件事,无论前尘为何,都是他赚到了。
有秋池与山主相熟这层情分在,秦末走这一遭,总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秋池没应秦末的谢,她看了看日头,淡淡的说,“我走了。”
秦末心知是谢骄的事,他把怀里抱着的点心递给秋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吗?”
秋池下意识接过油纸包,“现在没有。”
她打开油纸包一看,发现里面是红红绿绿的圆球。
秋池捏了圆球一下,圆球化作粉状,她歪歪头。
点心吗?
多少年没见过了。
“哦。”那就是后面有了。
秦末掂量他自己的身份,谢骄一行要做的事他插不进去,但像三娘这类身份的苦难人的收容,却是他能出出力的。
“等你们回来,我会上报朝廷,安抚那些难民。”
秋池不懂王朝、人间界的事,那些离她太远了。早就淡忘的岁月不能激起秋池的共鸣,是以她不热情的说,“随你的便。”
秦末无奈一笑,经过刚才的事,他好像摸到了一点秋池的底,“那我先去见山主。”
他抱拳,“一路珍重。”
秋池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她要走时意识到手上的东西,“这个……”
秦末行礼时眼眸微垂,没有看到秋池的回应。他不失落,见秋池要把点心换回来,忙忙摆手,“一路上没见你吃东西,虽然你可能不需要进食……但这一路就你一个人,带点零嘴随口吃点,总能缓解点寂寞。”
秋池:“……”
秦末二十好几,身材高挑,相貌堂堂,正看看去,是世俗间的好儿郎。秋池听了秦末的话,心中微有所动,她第一次正眼去看秦末。
她静静的看了他一会,直到把秦末的眉眼记住,才作罢。
“多谢。”秋池的声音极淡,像一阵错觉。
秦末以为他听错了,正要抬眼去证实,入目之处还哪有人。
秋池像一阵风般不见了。
秦末下意识往前追了两步,可也仅是两步。无需多想,他和秋池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秦末内心怅然。
这份怅然,为的是,他无缘那个灵异的世界。像谢骄秋池这等超尘拔俗之人,于他,到底可望而不可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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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随我来。”黑影在前引路,谢袄在后面跟着它。
黑影不似人形,游走在人工开凿的石路上,像扭曲的怪物。可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都习以为常,他们有的在喝酒,有的在打磨武器,有的在搬运货物。
这群天南地北的人聚在一起,所做的事各有不同,但谢袄和黑影一出现,他们都一致把目光投在了谢袄身上。
谢袄腰间挂着她的“银角大王”,见状,她笑容甜美的问黑影,“你们四当家莫不是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
“怎会?四当家当谢小姐是朋友,让谢小姐亲自上山,不过是希望谢小姐亲眼看看这些人,不要先入为主,反倒以为我们是坏人。”黑影回答的滴水不漏,客气非常。
谢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黑影:“自然如此。”
谢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