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我宁愿那些是粪便,但它们好像都是——虫子。”
不是一般的虫子,是她最熟悉不过的虫子,在她的手心豢养最终一口一口废掉她整条胳膊的畸变吸血蝗。大片大片的畸变吸血蝗蠕动在卫生间的每一处,从地板到天花板,血红色铺满像是凶案现场。
尚善的胃一阵阵地抽痛起来。
“你还要吐吗?”
“吐了喂虫子吗?”
尚善捂着胃,面色苍白道:“告诉任鸿飞,畸变吸血蝗出现在了火车上!赶紧排查所有人感染情况。”
归山秋拿出对讲器开始联系所有人,等到他传递完信息,尚善已经不见了踪影。
空荡荡的车间只剩下冷气呼啸和极淡的酒味,夹杂着药味,一片混杂。
尚善抓起毯子裹紧自己,穿梭在车厢只见步伐越来越快,冷气落下,呼吸越发急促,汗珠再一次顺着下颚滑落。
她早就该想到的!
黎明号基地所有人都变成了那副鬼样子,怎么可能还会有幸存者!就算没有被蘑菇同化也会遭遇七层楼的畸变吸血蝗!她早该想到的!那张照片!那张七楼被寄生的女人和安德鲁的合影不就说明了一切了吗!
安德鲁……安德鲁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他早就被畸变吸血蝗感染了!检测仪器没有检测出来!为什么机器没有被扫描出来!吸血蝗吃人那么快,这都第三天了,为什么安德鲁没被发现!他现在在哪里!他到底感染了多少人!
尚善猛地打开二号车厢的卫生间,倒吸一口冷气!
二号、三号、四号……每一间!每一间都如同一号车厢的卫生间爬满了畸变吸血蝗!尚善猛然想到那次她在卫生间撞到的那个男人!
等等!那个男人就是安德鲁!她最后一次见到安德鲁就是在卫生间!那个时候他……他在做什么?
尚善拼命回想。
她猛地关上五号车厢的卫生间,那些畸变吸血蝗险些爬出门槛,被紧闭的门砸了个稀烂。但这根本不是预防的办法!畸变吸血蝗喜阴冷潮湿,怕火怕热,而火车上为了防止外面漆料复燃,冷气又开得大,这简直是给它提供了最合适的育婴室!
她猛地后退,腰间撞上了个小孩。
“姐姐,我能帮你。”小孩被她撞得往后一倒,又迅速爬起来。正是和他们一起出入黎明号地下的那个饵料。
“我的畸变基因是布谷鸟,我能听见虫子在哪里。”小孩抹去被尚善撞出来的鼻血,目光坚定。
尚善连忙蹲下身,将随身的手帕按在小孩的鼻子上,急切道:“安德鲁!我们救出来的那个男人!你能闻见他在哪儿吗!”
小女孩捂住手帕,她点了点头。
“我可以。但是……姐姐你要离我远一点。”她看向尚善的左胳膊,“你的身体里也都是快要孵化的虫卵,会扰乱我的嗅觉。”
尚善忽地浑身一麻,寒气从指尖冲上了头顶。她的胳膊不可抑制地发抖,接着捂住了自己疼痛的胃部。
“那个方向。”
小女孩擦了擦脸上的鼻血,张开嘴大口大口地朝着空气里呼吸了两下,而后看向车尾的方向。
“往那边走,那边味道是最浓的!”
尚善深吸了两口气,狠狠攥住了自己的手心。
没事,虫子而已。在她被吃掉之前,一定要灭了它的种!
“走!”尚善一把抱起小女孩。
车厢一间一间的路过,尚善看清楚了还在熟睡的人们。她推测现在应该是午夜时分,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危险已经再一次降临在这列火车上,他们刚刚经历过一次生死疲惫不堪,却不想得命运如此反复无常。
尚善只能祈祷这些人没有被感染,祈祷至少……安德鲁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对他们恩将仇报。
“姐姐!就在前面这个车厢!”小女孩叫了一声。
这一声不光提醒了尚善,也吵醒了车厢里还在熟睡的人。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人们陆陆续续地醒过来。
尚善干脆打开灯,在一片哗然中将怀里小女孩交给了相邻座位的人。
“车上出了点状况,从现在起,千万不要打开卫生间!车厢门也不允许打开!关闭冷气系统!让自己保持较高的体温!”
尚善说完,立刻转身走进了下一节车厢,身后的车厢门被她直接锁死。
很冷!冷得简直不像是在人间!这是最后一节车厢,只有寥寥几个人。每一个都沉睡在座位上,灯光昏暗,四下静悄悄的。隔壁车厢的混乱完全没能传递到这边。
尚善一步一步前进,浑身汗水湿透,毯子落在了脚边。
“你怎么了?”
尚善浑身一僵,看向说话的人。
昏暗的座位中站起来个她熟悉的人。
归山麃疑惑地起身,打开了车厢的灯。
归山麃:“你怎么了?满身的汗。”
尚善深吸一口气,看向了身边所有的座位,全都是在餐厅车厢遇见的那群孩子。她忽然腿有些发软。
“你们……没感觉到自己有些不舒服吗?”尚善弱声问道。
归山麃皱眉,正要开口,就在这一刻卫生间忽然传来一声剧烈的响动!
尚善猛地转身,奔向卫生间!
“你们进去卫生间了!”
“当然了。”归山麃跟着跑了过来。
就在尚善伸手按住卫生间门的时候,“砰”门自己打开了!尚善一看,静止在了门口。
归山麃探头。
“啊,不就是水箱炸了吗?”他疑惑,“你用得着大惊小怪吗?”
“不……”尚善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
没有,这里没有一丁点畸变吸血蝗的印迹。干干净净的卫生间,地上洒落的水倒映着她不可思议的脸。
这里没有畸变吸血蝗。尚善的精神却更加紧绷,如果畸变吸血蝗不在这里?那它在哪里?比起畸变吸血蝗出现在卫生间,她担心一种更加可怕的后果——这一节车厢的畸变吸血蝗是不是已经分散开来甚至是……已经进入了某些人的身体里?
“你到底在找些什么?”归山麃问。
尚善再一转头看向了相邻车厢。
那如果是这一节车厢本来就没有畸变吸血蝗呢?如果那个饵料是在撒谎呢?尚善胳膊猛地一抖,她想到了自己胳膊里的虫卵,想到如果那饵料是为了把她骗到这个车厢里来!
她想用她来污染这节车厢,尚善返身去开车厢门,果然打不开了。她透过玻璃门看见了外面站着的小女孩。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微笑,童真且残忍。似乎还惊讶尚善如此快地反应过来,皱了皱鼻子,不满意地撅嘴。
为什么?为什么!
尚善拍打起了玻璃。
小女孩的眼神忽地一尖,像是根针扎了过来。
“因为你骗了我!根本没有什么来世!骗子!”她尖叫,声音如刀割,“骗子……就都该死……所以人都该死!”
归山麃只能看着尚善的脸色一变再变,担忧的说不出话。
“到底怎么了?你是不舒服吗?”归山麃小心翼翼地问。
尚善摇了摇头,还没开口。
车厢第三排座位上的小男孩忽然痛苦地叫了一嗓子。
“哥哥,我肚子疼!”
尚善浑身鸡皮疙瘩忽然冒了出来!
而下一刻,传入耳中的小男孩尖叫声疏忽变了音调,尖锐嘶鸣,渐变上升成了一首震得人心脏发慌的诡异交响乐!
这是什么!为什么她能听到音乐!这音乐是哪里来的!
尚善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音乐声只大不小!吵得她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眼见着归山麃要去抓住那个小男孩,尚善尖着嗓子大叫:
“别碰他!离远点!”
归山麃吓得瞪大了眼,被尚善一把拽住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去!
极短的时间内,两个人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孩尖叫两声失去了意识,而后从五官七窍中爬出长长一条畸变吸血蝗,而后眨眼间那个小孩就变成了人干。
和七层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的司法,尚善被眼前一幕刺激得干呕两声,耳朵里的交响曲只升不降!
“其他人散开!不要接触那些虫子!”归山麃大喊,转过头抓住尚善,“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救他们!”
尚善喘着粗气:“火,高温,那些虫子能被火烧死!”
但是这些孩子也是人,他们也怕火!
“热水!”尚善猛地起身,“如果把他们浸入热水当中,或许还有救。但怕就怕,那些虫子为了躲避高温往身体里面钻!”
“那也得试一试!”归山麃转身钻进卫生间,打开了水龙头。
就在此刻,尖叫声又一次响起,是个小女孩。尚善记得她,在餐厅里她还朝着自己笑得很甜。
“救救我!我的脑袋好痛!姐姐!哥哥!救救我!”小女孩哭着大喊。
尚善耳朵里的交响曲几乎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她腿软倒在地上,那小女孩摔倒在地,沿着通道缓缓爬了过来。
尚善已经能看见小女孩鼻孔中冒出的蠕动虫头,她又一次吐得头晕眼花。
卫生间的水龙头咕咚两声,并没有迅速流出水来。归山麃砸了两下水龙头,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尚善将目光移向归山麃手边的水龙头,她看见那黑洞洞的水龙头中似乎有什么在蠕动着!她猛地睁大眼!
“归山麃!出来!”
然而她还是慢了一步,眼见着随着归山麃一拳落下,那水龙头终于打开了开关——流出来的全都是成团的畸变吸血蝗!
“爬我身上了!这些东西!”
归山麃往后一跳!尚善连滚带爬地起身,抓过归山麃的胳膊,一把拽出来卫生间再一脚踹上了门!
尚善还没开口水花,裤脚就被抓住了。刚刚喊疼的小女孩七窍流血地仰头看她:“……姐姐……我疼!”
尚善已经看见了蚂蝗在她的太阳穴下穿梭,也就是说蚂蝗已经钻入了她的大脑!没救了!这三个字浮现在脑子里时,尚善耳中的交响乐猛然加大。
“我救不了你。”她已经做不出其他的表情。她没有带枪,甚至想给小女孩个痛快都不行。
小女孩嘶吼着团成一团,尚善的裤脚被揪得撕裂。下一秒,归山麃上前抱起了小女孩。
尚善:“归山麃!”
归山麃回头看她,眼眶通红。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教我的!你不管我管!”
他吸了吸鼻子将昏过去的小女孩放在座椅上,身边还清醒的孩子也渐渐抽泣起来,聚集在他身边。
“如果他们身体里都有蚂蝗,难道我会是例外吗?”归山麃将自己的火红皮衣盖在小女孩的身上,“你走吧,我留下来。”
尚善扶着墙站稳,良久,她笑了一声。
“我也是。我的胳膊里全是吸血蝗的卵鞘。”
归山麃猛地抬起头来!
与此同时,车厢门被猛地撞开,匆匆赶来的归山柰一行人也听见了尚善的这句话。
归山柰深深看了尚善一眼。
路八千直接火焰喷射枪对准地上的畸变吸血蝗,连同被吸干的尸体在极端的时间内烧了个干净。
“归山麃,滚过来!”归山柰叫道。
尚善在火焰的浓烟中大声咳嗽了许久,她一脚抵着卫生间的门。她不敢猜测里面有多少畸变吸血蝗,只是感觉到破门而出的力量越来越大。
“我不!”归山麃吼道,“我说过了我肯定也被感染了,我……”
“砰!”一声枪响!
归山柰直接朝着座椅上昏迷的小女孩脑袋开了一枪,一瞬间那小女孩停止了呻吟,下一刻从枪眼中钻出了一个蚂蝗头。
归山麃颤抖地松开手。
“还不滚过来!”
归山柰眼睛都不眨,一枪一个,直接枪毙了所有围在归山麃身边的饵料!
“砰砰砰!”
哭声霎时间一消。
她动作极快,没有人反应过来。等到所有饵料倒下,她狠狠扇了归山麃一巴掌,拎着他的领子给拽到了身后。
归山柰捂着被扇出来的鼻血,呆楞着说不出话来。
“芙蓉!给他检查!注射药剂!”
“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