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物理竞赛全国决赛的日子越来越近，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硝烟味。

振华中学的图书馆顶楼自习室，成了竞赛小组争分夺秒的战场。

高大的落地窗外，夏日的阳光白得晃眼，室内则被中央空调的冷气浸得一片冰凉。

空气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间或夹杂着翻动书页的轻响，以及压抑着的、因难题而生的叹息。

叶展颜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厚厚的习题集和演算纸。

她强迫自己将全部精力集中在眼前复杂的电路图上，每一个元件符号，每一条电流路径都力求在脑中清晰成像。

然而，思绪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斜前方那个身影。

盛淮南独自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桌前，微微低着头，侧脸线条在窗外透进来的强光下显得有些冷硬。

他手边堆着几本摊开的资料，修长的手指间夹着那支熟悉的黑色钢笔——派克51，笔帽顶端镶嵌着一颗小小的、暗红色的合成宝石，在光线下折射出低调的光泽。

那是他外祖母留下的遗物，前世叶展颜在一次他短暂离开座位时，曾按捺不住悸动偷偷拿起过，指尖贪婪地描摹着笔身上细微的使用痕迹，仿佛那样就能离他更近一点。

后来，盛淮南发现笔被动过，那瞬间眼底掠过的一丝冰冷厌弃，曾让她如坠冰窟。

此刻，那支笔正随着盛淮南演算的动作，在他指间流畅地转动。

突然，他的动作顿住了，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在桌面上快速扫视了一圈，又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椅子周围的地面。

叶展颜的心跳漏了一拍。

来了！就是这个时候！前世，这支笔就是在这间自习室里遗失的。

盛淮南当时并未声张，只是脸色异常难看，沉默地找了很久，最终无果。

叶展颜后来才知道，这支笔对他意味着什么。

那是他外祖母病逝前留给他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笔的遗失，成了他高中时代一个隐秘的、沉重的结。

直到很久以后，才在一个被遗忘的角落被发现，但那份遗憾和自责，早已刻下。

盛淮南已经站起身，动作很轻，但叶展颜能清晰地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和眼中一闪而过的焦灼。

他开始仔细地检查桌面、书本的缝隙，然后弯下腰，视线在地毯上仔细搜寻。

自习室里其他几个埋头苦算的同学被他的动静惊动，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一个平日和盛淮南关系尚可的男生低声问：“淮南，怎么了？丢东西了？”

盛淮南直起身，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那抹沉郁挥之不去。

“没什么。”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一支笔。”

他显然不想引起更多关注，重新坐回位置，但目光却依旧时不时地扫视着地面，握着另一支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叶展颜的心跳得飞快。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强迫自己将目光重新投向面前的习题集，手中的笔却迟迟无法落下。

她知道那支笔在哪里。

前世，这支笔是在决赛结束、大家离场收拾东西后的混乱中，被一个负责打扫的校工在盛淮南座位旁一个暖气片与墙壁的狭窄缝隙里发现的。那里积着厚厚的灰尘，非常隐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自习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窗外的阳光缓缓移动，将室内切割成明暗分明的几何块。

叶展颜用眼角余光留意着盛淮南。

他依旧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在演算，但那份专注力明显被打破了，时不时地停顿，眼神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游离。

不能再等了。

叶展颜合上自己的习题集，动作自然地站起身。

她没有走向盛淮南，而是径直走向自习室后方角落的饮水机。

接了一杯温水，她慢慢地喝着，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盛淮南座位附近那片区域。

靠近暖气片的地方，光线有些昏暗。

她端着水杯，脚步放得很轻，慢慢踱步过去，仿佛只是在活动坐久了的筋骨。

走到那个关键的暖气片旁，她停下脚步，背对着盛淮南的方向，假装被墙上贴着的某张通知吸引。

就是现在。

她微微侧身，借着身体角度的掩护，握着水杯的左手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无意识地轻轻碰了一下暖气片上方一个不起眼的、用来固定管道的金属卡扣。

那卡扣本就有些松动，被她看似随意地一碰，“嗒”一声轻响，一个黑色的、细长的物件从暖气片与墙壁的缝隙里弹了出来，落在下方积着薄灰的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