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如猛兽利爪,刮过宫墙时发出尖锐的呼啸,却吹不散楚知阙眼底的轻松惬意。
镶着黄铜铆钉的马车缓缓驶入宫门,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轱辘声,此刻听来竟像是欢快的鼓点,应和着他雀跃的心情。
车厢内,裴嫣熟睡着,小脸被貂绒披风衬得红扑扑的,发间红梅发簪随着车身摇晃,在昏暗中轻轻颤动。
楚知阙又替她紧了紧披风,指尖拂过小公主柔软的发丝,小心翼翼的动作里满是温柔。
宫门外,雪戎一袭月白襦裙裹着狐裘,宛如一株在寒风中静立的霜梅。
她手中宫灯明明灭灭,光影在她脸上晃动,却掩不住她清冷的神色。瞧见马车扬起的雪雾,雪戎挺直脊背,裙摆下绣着的银线兰草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望见马车停下,她上前半步,灯罩晃动间,她的影子如灵蛇般攀上车辕。
“劳烦楚太医了。” 她福身行礼,声音清冷如碎冰,伸手接过裴嫣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楚知阙手腕,触感凉得惊人。
小公主无意识地呓语一声,往雪戎怀里钻了钻,惊起几缕落在她肩头的雪绒。
楚知阙扶着车辕跳下车,身姿轻快得像只雀鸟,全然不见方才的谨慎。
他跺了跺脚,震落靴底的积雪,望着雪戎转身走向宫门的背影,心情大好,想着这人书中隔岸观火的情节,忍不住提高声调道:“今日诗园会,公主玩得可开心了!还追着梅花跑了好远!”
“殿下安睡便好。” 雪戎头也不回,宫灯的光晕将她的话语染得飘忽,发间玉簪上的珍珠随着步伐轻晃,“太医奔波一日,早些歇息吧。”
她迈出宫门时,广袖扫过门框,烛火摇曳间,身影渐渐融入黑暗,唯有裙摆扫过雪地,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楚知阙全然不在意雪戎的冷淡,笑容满面地握紧了袖中锦盒。
那是回程路上特意在马车里买的零嘴,绿豆糕和海棠酥还带着余温,油纸被手心的汗浸出深色痕迹,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踏着满地霜华往太医院去,靴底碾碎薄冰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
路过御膳房时,飘来阵阵糕点香气,与他袖中的零嘴气息交织,馋得他直咽口水。
更鼓声遥遥传来,楚知阙摸了摸腰间新帝御赐的鎏金令牌,金属的凉意透过衣料传来。他故意将令牌露出来些,在月光下晃了晃,心中满是得意。
路过宫墙转角时,梅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晃,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梅花,放在鼻尖轻嗅,只觉暗香盈袖。
寒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冷,反而迎着风加快脚步,甚至还转了个圈,惊起树梢栖息的麻雀。
远远瞧见太医院的灯笼,他已经开始盘算,要就着温好的黄酒,细细品尝这些美味零嘴,好好犒劳奔波一日的自己。
寒风裹挟着冰碴子,如怨妇的呜咽般刮过太医院的青瓦,窗棂被吹得吱呀作响。
楚知阙却无暇顾及屋外的凛冽,他蜷在炭火烧得正旺的矮榻旁,火盆里的木炭时不时爆开一朵火星,将他的影子映在斑驳的墙面上,忽明忽暗地摇曳。
小心翼翼掀开锦盒的刹那,绿豆糕的清甜混着海棠酥的焦香如活物般窜入鼻腔,在昏黄的油灯下凝成肉眼可见的香气漩涡。
楚知阙喉结滚动,食指刚触到油润的绿豆糕表面,屋内突然响起尖锐的电流刺啦声,一道比月光更刺目的蓝光轰然炸开,墙上医书的影子瞬间被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叮 —— 系统 007 升级完毕!” 机械音像是注入了跳跳糖,欢快得直打颤,还带着电流噼里啪啦的伴奏。
蓝光分裂成无数流动的光粒,在半空疯狂旋转,宛如被惊扰的蜂群,紧接着模拟出的吞咽口水音效震得楚知阙耳膜发疼:“检测到高热量食物集群!建议宿主共享食用数据!糖分摄取优先级 A 级!”
蓝光骤然收缩成细密的数据流,在空中高速滚动时带起一阵凉风,吹得桌上医书哗啦啦翻页。
兴奋的蜂鸣声中夹杂着电子铃铛般的清脆音效:“警告!检测到异常积分涌入!已完成系统核心升级!”
话音未落,数据流突然炸裂成烟花状的光效,金红色的光点在屋内飘散,“新增功能:危险预警模块 2.0、生物语言解析程序启动。现可实时解析半径五百米内所有生物声波。”
楚知阙瞳孔微缩,表面却装作漫不经心,将海棠酥塞进嘴里,酥皮碎裂的声响混着含糊的嘟囔:“呵,指不定是系统故障,平白无故哪来的积分……”
他端起黄酒杯,却在酒液即将入口时顿住 —— 今日诗园会里,谢寻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此刻突然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007 完全没察觉宿主的异样,数据流突然化作一张光网,将整间屋子笼罩其中,屋内温度骤降。
红色警示符号如同血色眼睛般在光网上不断闪烁:“宿主行为监测:存在未报备异常事件!请立即同步数据!检测到心率异常波动,怀疑存在隐瞒行为!”
“能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带着公主赏了赏梅。” 楚知阙强作镇定,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新帝御赐的鎏金令牌。
他抓起绿豆糕掰成两半,故意在蓝光前晃悠,碎屑纷纷扬扬落在桌面上,“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自己扫描分析。”
蓝光瞬间化作网状光流,如饿虎扑食般冲向糕点,却径直穿透而过,在空中撞出刺目的火花。
刺耳的错误提示音几乎要震碎窗纸:“实体交互功能未解锁!错误代码 404!” 光流剧烈抖动,化作不断重组的乱码,最终凝成一个疯狂闪烁的红色怒号图标。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一声悠长的更鼓声,惊起栖息在屋檐下的寒鸦。
太医院的油灯将窗纸染成暖黄色,屋内火盆噼啪作响,楚知阙翘着腿倚在矮榻上,指尖捏起一块油润发亮的绿豆糕,故意在半空晃了晃。
蓝光在他面前疯狂流转,007 的机械音带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像个耍赖的孩童:“宿主!就一口!让我模拟下味觉数据!”
“少来。” 楚知阙挑眉,张口将绿豆糕咬下大半,软糯香甜在舌尖散开,他故意发出夸张的满足叹息,“嗯 —— 这绵密的口感,入口即化的滋味……” 话音未落,蓝光骤然凝聚成一团,不断膨胀收缩,仿佛在模拟 “跺脚” 的动作。
海棠酥的碎屑落在楚知阙衣襟上,他端起黄酒小抿一口,余光瞥见 007 的数据流正试图缠绕在糕点上,却每次都穿透而过。
“别白费力气了。” 他晃了晃酒杯,酒液倒映着跳动的蓝光,“有这功夫,不如分析分析诗园会带回来的……”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转而抓起另一块糕点。
007 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光流组成一个不断闪烁的大问号:“诗园会?!宿主你果然有事瞒着我!”
可下一秒,它又被楚知阙撕开海棠酥时溢出的玫瑰馅料吸引,数据流瞬间变成星星点点的光斑,“检测到玫瑰香气浓度超标!糖分含量…… 嘶 ——”
整个夜晚,屋内回荡着楚知阙的咀嚼声与 007 时而哀怨、时而亢奋的电子音效。
当最后一块糕点落肚,楚知阙拍了拍肚子,望着还在执着扫描空锦盒的蓝光笑道:“行了,看也看饱了,总该消停会儿?”
蓝光骤然收缩成一个快速旋转的光点,语气带着怨念:“此仇不报非系统!下次有美食必须全程直播!”
屋内的油灯渐渐熄灭,火盆里的炭火也只剩零星几点暗红。楚知阙简单洗漱后,便裹着被子沉沉睡去,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零嘴的香甜气息。
这一夜,007 不再闹腾,蓝光如安静的萤火,在角落若隐若现。
然而,天还没亮透,浓稠的黑暗仍笼罩着整个皇宫。
“叮!宿主快醒醒!”007 尖锐的机械音如同一把利刃,瞬间刺破了寂静,屋内蓝光骤然大盛,在墙壁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今日你当值,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楚知阙猛地将头埋进枕头,试图隔绝这刺耳的声音,含混不清地抱怨道:“大早上的,催命啊!”
可 007 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蓝光开始在他头顶不断盘旋,发出类似闹钟的 “滴滴” 声,还时不时在他脸上扫过,刺得他睁不开眼。
“检测到宿主心率过缓,进入深度睡眠模式!启动紧急唤醒程序!”007 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
紧接着,一连串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在楚知阙耳边炸开,一下又一下,吵得他头疼欲裂。
无奈之下,楚知阙只能顶着一头乱发坐起身,睡眼惺忪地瞪着不停闪烁的蓝光:“知道了知道了!再吵,信不信我把你强制关机!”
他打着哈欠,慢悠悠地穿衣洗漱,嘴里还在不停嘀咕,“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一大早就被你搅和了,唉……”
当他推开房门,寒风裹挟着未散的夜色扑面而来,远处宫殿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楚知阙缩了缩脖子,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身后,007 的蓝光亦步亦趋,还时不时发出欢快的电子音效,仿佛在为成功叫醒宿主而得意。
推开太医院斑驳的朱漆门,一股夹杂着陈药气息的寒气扑面而来。楚知阙揉着惺忪睡眼,却被扑面而来的寂静惊得瞬间清醒。
往常这个时辰,捣药声如雨点般有节奏地响起,煎药的砂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太医们讨论病案的声音此起彼伏。
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药柜上积着的薄霜在晨光里泛着冷意,仿佛诉说着这里的冷清。
“人呢?集体失踪了?” 他踮着脚在空荡荡的长廊打转,靴底踏过青砖发出空旷的回响,惊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他扫过案头未写完的医案,墨迹早已干涸,旁边的药罐里,残留的药渣都结了冰碴。他突然一拍大腿,懊恼地喊道:“合着就我傻兮兮地被 007 催起来!他们怕不是全躲哪偷闲去了!”
蓝光适时在头顶闪烁,007 的机械音带着困惑,还夹杂着轻微的电流杂音:“检测到异常人员分布,是否启动人员定位程序……”
“闭嘴!” 楚知阙没好气地打断,弯腰抓起墙角的老藤椅。那藤椅不知用了多少年,扶手都磨得发亮,“吱呀” 声中,藤条缝隙里还掉出半片去年的银杏叶,边缘早已泛黄卷曲。
他咬着牙,哼哧哼哧将椅子搬到药田歪脖子树下,冻僵的藤蔓像蛇一样缠在椅腿上,被他粗暴扯开时发出清脆的断裂声,惊飞了树枝上栖息的麻雀。
初升的太阳还藏在宫墙后,只露出一点金边。树枝上垂着的冰棱折射着细碎的光,宛如一串串水晶珠帘。
楚知阙大大咧咧往藤椅上一躺,老藤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望着光秃秃的树冠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早起的鸟儿没虫吃,我这早起的太医……”
话音未落,肚子突然 “咕噜” 叫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药田里格外清晰。
他摸出怀中攥得温热的铜板,铜面上的龙纹都被磨得模糊不清。
朝着御膳房的方向摩拳擦掌,他自言自语道:“今儿高低得整几个包子!上次顺走的桂花糕,院首到现在还念叨呢…… 再念叨,我耳朵都能生茧子了!”
穿过飘着薄雾的长廊,老远就闻到蒸笼腾起的面香,混着肉香和葱花的味道,勾得他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楚知阙缩着脖子凑过去,透过御膳房半开的门,见小太监背对着门口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像个啄米的小鸡。
他悄悄将铜板放在案上,又蹑手蹑脚掀开蒸笼。热气扑面而来的瞬间,他突然瞥见铜板旁不知何时多了个蓝光凝成的虚拟大拇指,还在不停晃动。
他瞪了一眼蓝光,小声嘀咕:“就知道幸灾乐祸,有本事你去买啊!” 刚要伸手拿包子,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楚知阙的手指刚触到包子松软的褶皱,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寒意。他僵着身子缓缓回头,只见鎏金蟠龙纹的明黄衣角映入眼帘,再往上,是新帝似笑非笑的面容。晨光斜斜洒在对方腰间的螭纹玉佩上,折射出冷冽的光,晃得他眼晕。
“楚太医这是在做甚?” 新帝的声音带着三分慵懒,七分玩味,尾音轻飘飘地落在楚知阙发颤的指尖上。
他身后跟着的侍卫齐刷刷握紧刀柄,刀鞘碰撞声在寂静的御膳房外格外刺耳。
楚知阙 “扑通” 一声跪下去,额头几乎要贴到冰凉的青石板:“陛、陛下!臣、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