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震动逐渐平息，梁柱上的灰尘扑簌簌往下掉，在满地狼藉的药碗碎片间扬起细小尘雾。

楚知阙单腿屈膝蹲下身，修长手指随意踢开脚边的碎瓷片，金属搭扣在青砖上撞出清响。

他挑眉看着视网膜上不断闪烁的 007，眼底带着劫后余生的戏谑：“所以刚才那阵地动山摇，是因为我亲了新帝改变剧情？”

“何止！”007 的机械音尖锐得像走调的哨子，金属外壳泛起焦虑的红光。次元口袋 “哗啦” 甩出全息投影，血色宫廷画卷在月光下徐徐展开，画中穿着龙袍的帝王脖颈歪斜，喉间血线如溪流蜿蜒。

“这本《权倾天下》根本就是本疯批实录！开局冷宫里失心疯的皇子，提着染血的剑把皇帝、妃嫔、皇子杀了个精光，就留了个六岁的亲妹妹！”

楚知阙从倾倒的药柜暗格里摸出半块茯苓饼，咬下去时碎屑落在染血的衣襟上。他望着投影里蜷缩在龙椅下的小女孩，漫不经心道：“听起来挺带劲。”

“带劲个鬼！”007 气得在意识里疯狂转圈，投影画面突然切换成鎏金宫灯下的场景。

穿着粉裙的小公主将茶盏砸向跪地的太监，珍珠发饰随着动作晃动：“这妹妹被养母教得满脑子阴谋，天天变着法子挑衅新帝。新帝念着血缘一忍再忍，结果她蹬鼻子上脸，最后被新帝亲手……”

画面骤然血红，飞溅的血珠在楚知阙视网膜上炸开，惊得他被饼渣呛得直咳嗽。

“等等 ——” 他扶着药柜缓过气，指腹擦过嘴角时蹭到干涸的血迹，“杀完妹妹还不够，这新帝又把满朝文武清洗了一遍？”

“可不！”007 调出堆积如山的奏折虚影，每道奏折都被朱批染成猩红。

“只要敢说半个不字，灭门抄家！最离谱的是工部侍郎上书谏言兴修水利，新帝连夜带兵把人家府邸围得水泄不通，老弱妇孺一个没留，第二天护城河都漂着尸体！”

全息投影突然切换成阴森的河景，惨白尸体在水面沉浮，惊得角落里收拾碎药罐的医官手一抖。

楚知阙吹了声口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的幽蓝血痕，冰凉触感让他想起被背叛时的窒息。

他突然伸手扯松领口，月白长袍敞开一角，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照这么杀下去，这王朝还有活人？我看用不了多久，这皇宫都要变成万人坑了。”

“活人？”007 突然发出电子音特有的冷笑，投影里赫然出现一群戴着镣铐的异域美人，她们的绸缎裙摆上还沾着战场硝烟。

“作者更绝的是，新帝这么个暴君，居然还能开后宫！美其名曰‘扩疆土顺便收的战利品’，评论区还在刷‘暴君好帅’‘爱死这种疯批’！”

机械音突然卡顿了一下，画面里的异域美人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而且这些所谓的后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莫名其妙消失，有人说在乱葬岗见过她们残破的衣物，可第二天那些痕迹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知阙望着画面里神色阴鸷的新帝，想起方才对方耳尖的绯红，突然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有趣。那 007，你说我这只‘外来蝴蝶’，能把这疯子的翅膀扇折吗？”

深秋的夜风裹挟着寒意，从破碎的窗棂灌入太医院，将地上散落的医书吹得哗哗作响。月光穿过窗棂，在楚知阙染血的衣襟上投下斑驳光影，仿佛给他披上一件破碎的银纱。

007 的机械音在意识里炸响，尖锐得如同生锈的齿轮相互碾压，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焦躁：“夸海口？你哪来的底气！新帝可是连亲妹妹都能下手的狠角色，刚才要不是临时有事，你现在早成一具尸体了！当务之急难道不是给自己来一刀，伪造暴毙现场，免得他突然杀个回马枪？”

话音未落，全息投影剧烈闪烁，模拟出新帝提着滴血长剑破门而入的场景，投影里新帝的眼神冰冷得能将人冻结，剑尖滴落的鲜血在地面汇聚成河。

楚知阙慢条斯理地用袖口擦拭掌心的幽蓝血痕，粗糙的布料摩擦皮肤，带来微微的刺痛感。他修长的指尖在青砖上划出细长痕迹，仿佛在勾勒着未知的阴谋。

仰头望着穹顶摇晃的铜灯，灯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摇曳，他轻笑出声，喉结在敞开的领口处上下滚动，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自杀？你觉得那个疯子会放过暴毙在太医院的‘可疑人物’？与其送上门当冤魂，不如主动入局。”

话音未落，他突然伸手揪住虚空中 007 的虚拟投影，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别忘了，我可是改变剧情的‘外来者’，他杀得越狠，我搅局的机会就越多。”

007 的金属外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奋力挣脱束缚，机械眼闪烁着不安的红光：“你疯了！这可是高危世界，原剧情里新帝屠尽反对者后，连江湖门派都没放过！你看看这 ——”

投影画面瞬间切换，熊熊燃烧的武林盟总坛出现在眼前，冲天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 “天下第一” 的匾额，热浪仿佛都能透过投影传递出来。

“上个月更新的章节，他用红衣卫设下‘血引阵’，把七十二寨的高手困在山谷里，三天三夜血流成河！那些高手的惨叫，就算隔着文字都让人胆寒！”

“血引阵？” 楚知阙摩挲着下巴，漆黑的眼眸突然亮得惊人，仿佛捕捉到了猎物的野兽。他抄起药柜上的青铜药杵，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而后蹲下身，在地上画出复杂纹路，药杵划过青砖，留下一道道深色痕迹。

“听起来像是某种秘术。007，调出所有关于阵法的原文，还有新帝后宫消失的具体时间线。”

他突然逼近投影里新帝的脸，呼吸似乎都要喷在那张冰冷的面容上，嘴角勾起危险弧度，“那些美人消失的日期，和他发动大规模屠杀的日子，是不是重合了？”

007 的机械眼爆出刺目红光，数据疯狂刷新，整个投影界面都开始剧烈抖动：“你怎么知道？确实有三次屠杀前夜，后宫都有美人失踪！难道说…… 他每次发动屠杀前，都要用活人献祭？” 机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仿佛被这个猜测惊到。

“所以这暴君不是单纯嗜杀。” 楚知阙将药杵狠狠砸在地上，惊起一片药粉，粉尘在月光中飞舞，如同一场微型的暴风雪。他站起身，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歪斜的玉冠终于坠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眼神坚定而锐利，仿佛已经看到了破局的希望：“告诉新帝，太医院新来的医官，能治他半夜咳血的老毛病。他既然需要献祭，就不会轻易杀我，而我，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揭开他的秘密。”

太医院里，陈年药香与新溅的血腥气绞成一团，熏得人鼻腔发疼。楚知阙指尖捏着染血的衣襟下摆，银针般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腕间蜿蜒的血迹上投下冷冽的纹路。

他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褶，指腹擦过被新帝攥出褶皱的绸缎，仿佛在摩挲着猛兽留下的齿痕。摇椅的藤条不堪重负地发出 “吱呀” 呻吟，惊得梁上栖息的夜枭扑棱棱振翅，黑色羽毛簌簌落在药柜顶端。

正在称量朱砂的老医正手一抖，戥子上的铜盘 “当啷” 撞在案几，赤红药粉洒成蜿蜒的血线。

他望着楚知阙歪斜的玉冠下那张苍白却平静的脸，喉结滚动着咽下未说出口的劝诫 —— 二十年前，同样有个不知深浅的小医官冲撞了先皇，第二日便被挂在午门示众，五脏六腑都被乌鸦啄成了空皮囊。

瓷碟里的茯苓饼还留着半枚齿印，楚知阙咬下酥脆的边角，碎屑落在翻开的《神农百草注》泛黄书页间。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 “血竭：主心腹卒痛，破血散结” 的注解，突然想起新帝玄袍下若隐若现的绷带痕迹。烛火突然剧烈晃动，映得满墙药柜上的竹牌影子张牙舞爪，角落里两个小太医的窃窃私语被风卷到他耳中。

“昨儿个张公公说，陛下龙颜大怒时，连地砖缝里的蚂蚁都要被碾成齑粉。” 小徒弟攥着捣药杵的手不住发抖，“这新来的莫不是被吓丢了魂？”

“丢魂？” 年长些的太医往铜炉里添了块沉香，青烟袅袅中，他盯着楚知阙翻书的手指，“你瞧他眼神，哪有半分惧意？倒像是…… 在打量猎物。”

夜风裹挟着宫墙根下的青苔气息灌进来，吹得案头未干的药方哗啦啦作响。楚知阙忽然勾唇轻笑，惊得正在收拾碎瓷片的宫女失手将陶碗摔得粉碎。

他掸了掸衣襟上的饼渣，望着书页间夹着的干枯曼陀罗花，想起 007 说新帝后宫美人消失时，御花园的曼陀罗总会一夜盛开。而此刻，太医院后院那株百年曼陀罗，正透过窗棂，将诡谲的紫色影子投在他脚边。

楚知阙合上书页，干枯的曼陀罗花标本从指间滑落，在青砖上旋出诡异的弧度。夜风裹着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正是从太医院后院飘来。他起身时带落了歪斜的玉冠，却懒得去捡，任碎发垂落额前，朝着那抹紫色暗影缓步走去。

月光将百年曼陀罗的枝干勾勒成嶙峋鬼爪，藤蔓上垂着的花苞泛着妖异的紫。楚知阙蹲下身，指腹刚触到湿润的泥土，瞳孔骤然紧缩 —— 看似寻常的黑土下，竟渗着猩红的纹路，像是被鲜血浸透后又干涸，在月光下泛着暗沉沉的光。

“使不得！” 苍老的惊喝突然炸响。拄着竹杖的老太医跌跌撞撞跑来，浑浊的眼睛盯着楚知阙踩在泥土上的绣鞋，布满皱纹的脸涨得通红，“这土才淋了黑狗血，是给曼陀罗驱虫用的！” 他颤抖着的手想要去拉楚知阙，却在触及对方冰冷的眼神时僵在半空。

楚知阙弯腰挖起一小撮泥土，指缝间渗出的红泥像是凝固的血痂。他捻起碎屑凑近鼻尖，甜腻香气中果然混着一丝铁锈味，与新帝身上的血腥气如出一辙。“驱虫？” 他忽然轻笑，将泥土撒回地面，惊起几只紫色飞蛾，“太医院何时用兽血驱虫了？”

老太医的竹杖重重杵在地上，发出闷响：“小郎君莫要多管闲事！这曼陀罗是陛下……” 话音戛然而止，他慌忙捂住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佝偻着背倒退两步，转身时差点被藤蔓绊倒。

楚知阙望着老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又低头看向脚下的泥土。曼陀罗的根须在血土中若隐若现，宛如无数细小的血管。他扯下腰间药囊，取出银针扎进泥土，针尖瞬间染成暗红 —— 这根本不是兽血，而是人血。

楚知阙的指尖悬在曼陀罗诡谲的花苞上方，沾着血泥的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盯着盘根错节的花茎，盘算着如何能将这株百年曼陀罗连根移植 —— 或许新帝深夜咳血的秘密，就藏在这浸血生长的花蕊里。

夜风突然诡异地静止，只余曼陀罗叶子轻微的沙沙声。楚知阙后颈的汗毛骤然竖起，脖颈处传来细微的寒意，像是有什么尖锐之物正缓缓逼近。还未等他做出反应，一道森冷的剑气已抵住后腰，丝绸衣料瞬间被划破，刺痛的触感让他浑身紧绷。

“谁准你动陛下的东西？” 沙哑的男声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近在耳畔响起。楚知阙余光瞥见持剑人袖口绣着的赤色蝙蝠纹 —— 是新帝直属的红衣卫。那人手腕微转，剑尖又往前送了半寸，“再敢往前一步，就把你的手钉在花茎上。”

楚知阙缓缓举起双手，掌心还沾着暗红的泥土。他注意到红衣卫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指节处结着新鲜的血痂，袖口露出的小臂上，赫然有几道狰狞的抓痕，伤口周围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像是被什么剧毒之物所伤。

“误会。” 楚知阙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我见这花品相极佳，想着移栽一盆送去御书房，博陛下欢心。” 他余光瞥见曼陀罗根部泥土下，似乎埋着半截泛着幽蓝的碎玉，形状竟与自己掌心的血痕隐隐呼应。

红衣卫冷笑一声，剑刃贴着他的脊椎往上滑动，冰冷的触感让楚知阙寒毛直竖：“就凭你？上次有个进贡千年人参的太医，不过说了句‘此药可补气血’，就被陛下……”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声响。

红衣卫神色骤变，剑尖狠狠抵了下楚知阙的后心作为警告：“今日之事，若敢泄露半个字……” 威胁的话语被淹没在嘈杂的脚步声中，他猛地踹了楚知阙一脚，趁着对方踉跄之际，迅速隐入曼陀罗的阴影里，只留下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和若有若无的诡异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