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舰不像浮空舰那样,有独立的房间。
内部仅有的分层就是——驾驶室和载客舱。
枢木朱雀被束缚双手后,捆在普洛瑞斯对面的椅子上,中间隔着一人宽的过道。
他们各自两边的椅子上,都坐着全副武装的士兵。
普洛瑞斯开始后悔了。
她真不该撒那个谎,如果让枢木朱雀闹起来,就算对方没带她走,事后她也可以说:没错,我就是被绑架了。
可万一这个人没跑掉……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还是不要再想了。
她开始担忧一会儿枢木朱雀醒了之后,要是米勒要她现场证明一下该怎么办。她又不是真的掌握了教团操控他人的方法,就这个群狼环伺的现状,她又没有机会跟枢木朱雀解释清楚。她该怎样让对方帮她装装样子?
这人醒来,不咬死她就不错了。
“怎么了索雷斯小姐?是他有什么不对吗?”米勒就坐在枢木朱雀身边。
普洛瑞斯收回目光:“没事。”
“哦,您看了他很久,我还以为是出什么问题了呢。”
普洛瑞斯心里暗暗骂人——这人还真是事儿多!
“我只是在想麻醉会不会推多了。”普洛瑞斯叹了口气:“他的大脑是很宝贵的素材,要是因此醒不过来的话,研究就没法继续了。”
“那可不妙。”米勒说着,不知从哪掏出把匕首来:“我试试看。”
普洛瑞斯:不是!?这人哪来的这么多匕首!!
米勒的动作太快,普洛瑞斯的话甚至还没出口,那匕首就朝着枢木朱雀的面门,直直刺了下去!
“别……”
匕首停在了少年的脸前,几乎贴在肉上。
一只手抓住了米勒的手腕。
米勒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想要翻转腕子重新将匕首刺过去。
然而他四平八稳的表情很快破裂,露出惊恐的内芯——他的力量,居然完全不敌对方,原本刺向少年的匕首,反而在对方的挟持下,迅速朝自己的眼睛刺来!
普洛瑞斯当然也看见了这一幕。
如果任由枢木朱雀动手,真让他挟持着运输机迫降、逃跑,那她就彻底不可能回帝都去——萨曼莎不会能再相信她,克里斯汀也会受到牵连。
如果扑过去救人,她又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要是出声阻止他呢?
“住手!”她还是喊了出来。
前刺的匕首停在米勒的眼皮上,只差一头发丝的距离就要刺上去。米勒生怕反抗会导致意外,居然立刻卸去了力道。
普洛瑞斯心跳如鼓,她像是浮出水面的鱼一样微张着嘴呼吸。
“放开他。”她看着那双绿色的眼睛,企图让对方从自己的眼神中读出一丝真诚。
【希望他能配合我吧。】她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少年的双眼忽然睁大,他淡色的嘴唇忽然轻合又快速弹开,无声地呢喃着某个字音。
然而很快,他就把这种本能关了回去。
他紧闭着嘴,在一众蓄势待发地人中,缓缓松开了手。
见米勒脱离了危险,旁边的士兵立刻扑过来,拧胳膊的拧胳膊,压肩膀的压肩膀,把枢木朱雀牢牢控制住。
“妈了个吧的!”米勒终于从恐慌中回过神来,照着枢木朱雀的肚子狠狠来了一拳。
少年闷哼一声,那双眼睛还死死锁在普洛瑞斯身上。
她看不懂这种眼神,只觉得有什么深重的东西,从那头一路漫了过来。她立刻避开了视线。
“你最好别刺激他。”普洛瑞斯忍着火气,冷脸看向米勒:“我还没弄清原理,他随时可能失控。”
“那就打断手脚!”米勒狠狠瞪了她一眼:“难道索雷斯小姐想背叛公爵?”
“你以为教团为什么把我叫过去?就是因为原木断了骨头,脱离了控制,损坏了根系。米勒阁下,我不指望您能明白科学与生物研究的严谨性,但我希望您至少——不要因为自己的无知,给公爵大人的夙愿添乱。”
米勒被她堵了一下,有点儿憋屈。
他觉得这小丫头是在胡说,但他确实完全不了解任何医学,或生物学方面的事情,没法反驳。加上之前他居然会被一个编号种要挟,还被这么一个小姑娘这么贬损,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米勒阁下,”普洛瑞斯看出他态度上的松动,立刻转了口风,“您的勇武智谋一向为人所赞颂。只是医学上的事情没有三年五载,着实难以精通,您不了解也很正常。我也是担心坏了公爵大人的计划,才着急了些,还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失礼。”
米勒的火气消了一些,他也知道普洛瑞斯的能力不可替代。否则就凭她居然和枢木朱雀一同行动这一行为,就足够让萨曼莎公爵抛弃她了——只是一个在帝都毫无根基的女性小贵族,杀了也就杀了。
“我请求您原谅我的冒犯,索雷斯小姐。”米勒气顺了,自然也愿意装装样子。只是和他极为恭敬的用词比起来,他的肢体动作和语气都格外随便敷衍。
“只是您也看见了——他居然能挣脱这样严密的束缚。我们总不能由着他胡闹不是吗?”米勒说着,视线落在普洛瑞斯的手提箱上:“不如您为他进行局部麻醉,我们再将他的手脚打断。这样既不会刺激他,也不会伤害他的大脑不是吗?”
“他之所以会失控是因为距离我太远了。理论上,只要呆在合适的范围内,不受刺激,他就完全不会失控。如果他呆在我旁边还会失控,那就说明这个样本失去了作用。”普洛瑞斯说着,忽然绽开了个笑容:“在他失控之前,他的处置权既不在您身上,也不在我身上。”
如何操控改造人,甚至是人的意识,才是萨曼莎最最在意的课题。
无论米勒还是普洛瑞斯,都非常清楚这一点。
“是您身上的什么东西能安抚他吧?那谁带着不都一样吗?”米勒朝她伸出手。
普洛瑞斯笑笑:“我也很希望事情能这样简单。但很可惜——没有这么一样东西。”
二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好吧,那您可千万要看、好、他。”
米勒让戒备的人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等一切重新安排妥当,普洛瑞斯才拉着枢木朱雀的小臂,并肩坐到位置上。
普洛瑞斯有心跟枢木朱雀通通气,却因为米勒毫不掩饰的注目而不得不胎死腹中。
她只能规矩地坐着,不敢泄露丝毫情绪。
从边境线乘运输舰返程会比民用飞机快很多,行程应该在6个小时左右。
她得好好盘算盘算,真正见到萨曼莎之后该怎么说。
总不能真让枢木朱雀跟那群人一样进实验室。
他愿不愿意配合是一回事,如果对方真的配合……她闭了闭眼,不愿去回忆那些情景。
反正,她做不到亲自送一个大活人进那种地方。
尤其这人刚刚还……
普洛瑞斯想起对方刚刚瞪大的眼睛,以及薄唇细微的启合。
她记得少年的上唇微微用力下压,而后快速弹起。她略微模仿了一下,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答案——北。
北辰吗?
为什么会在那时候提到北辰?是因为她,还是因为某种能力?
——她很聪明,很有主意,也很善良。
枢木朱雀是这样形容那个人的。
可她和这三个词,可是一点儿边也沾不上。
他到底为什么帮我?普洛瑞斯低着头,有些迷茫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