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肯尼迪机场。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机场接艾宏笛。但以往,都是他心血来潮的“突袭”,或者两人约好的普通会面。而今天不同。今天是艾宏笛为他而来,是在得知他经历生死危机后的第一时间奔赴。这份心意,让慕云励的胸口发胀,又酸又暖。
他设想过无数种开场白。要轻描淡写地说“哟,艾大少爷亲自来看我啊?”;要严肃地讲述难民营的见闻;要像个老朋友一样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了”;甚至……要直接告诉他自己在枪声中领悟的一切,包括那句“我不想只和你做朋友了”的决心。
但随着航班到达时间的临近,所有的预演都在脑海中搅成一团。慕云励发现自己手心冒汗,喉咙发紧,像个初次约会的毛头小子。他嘲笑自己的紧张,却又无法控制加速的心跳。
深夜的机场渐渐冷清下来。越是临近约定的时间,慕云励的心跳就越发失控。他坐立不安,在空旷的候机室里来回踱步,手心全是汗,后背的衬衫也微微濡湿。他从未如此紧张过,哪怕是在格莱美领奖台上,哪怕是在好莱坞大片的首映礼上。
广播里终于传来艾宏笛航班落地的消息。慕云励立刻站直身体,目光死死锁定出口。每一秒都被拉长成一个世纪。
然后,在稀疏的人流中,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艾宏笛穿着米色的长风衣,衬得身形愈发修长挺拔。他推着一个小型行李箱,步履匆匆,风衣下摆随着步伐微微扬起,带着一路风尘仆仆的气息。他的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后的疲惫,但眼神依然清亮如星。
几乎是同一时刻,艾宏笛也看到了他。
两人的目光穿过嘈杂的人群,在空中交汇。一瞬间,时光仿佛静止。慕云励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洛杉矶餐厅里那个冷傲指出他错误的少年;音乐节后台错过的那杯水;火锅店里被辣得眼泛泪光却还要继续的倔强;戛纳橡树下那个孤独的拥抱;论坛上谈论音乐传播时眼中的光芒;海边说“随缘”时那释然的背影……
所有的记忆碎片,最终汇聚成眼前这个真实存在、为他而来的艾宏笛。
慕云励大步向前,几乎是小跑起来。艾宏笛也加快了脚步。他们在距离彼此一米处同时停下,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先开口。
慕云励的喉咙发紧,所有排练过的开场白都卡在嘴边。他只能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艾宏笛的脸——比上一次见面更销售了,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依然好看得让他心尖发颤。
“你……”他刚想说话,却见艾宏笛的眉头突然皱起,目光落在他右臂上——那里有一道在难民营混乱中被铁丝网划伤、已经结痂的细长伤痕。
“怎么回事?”艾宏笛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这个小小的关切,成了压垮慕云励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猛地向前一步,张开双臂,将艾宏笛紧紧拥入怀中。风衣下那具身体比他记忆中更加单薄,却真实得让人想哭。他将脸埋在艾宏笛的肩窝,深深呼吸着那熟悉的、混合着松木冷香和长途飞行后微微汗湿的气息。
“艾宏笛……”他的声音闷在对方的风衣里,带着自己都没预料到的哽咽,“我……我不想……只和你做朋友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慕云励感到艾宏笛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他的紧张,混合着巨大的期待和深切的恐慌,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害怕失败,害怕再次听到那句冰冷的“你喝多了”或者更残酷的拒绝。他害怕捅破这层窗户纸后,连现在这种隐秘的亲密都将不复存在。但更强烈的,是那份想要抓住、想要拥有的渴望!他不能再等了!他怕下一秒,艾宏笛又会因为什么原因,再次从他的世界里抽身离去,手臂不自觉地收得更紧。
但下一秒,艾宏笛的手缓缓抬起,轻轻回抱了他。那动作很轻,带着一丝犹豫,却坚定地落在了慕云励的背上。
“好。”艾宏笛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慕云励耳中。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慕云励的眼泪彻底决堤。他像个受尽委屈终于得到安慰的孩子,在艾宏笛肩头无声地哭泣。所有的恐惧、后怕、思念和爱意,都化作滚烫的泪水,浸湿了那件米色风衣。
艾宏笛没有动,任由他抱着,只是那只回抱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动物。
机场广播里传来某航班延误的通知,周围人来人往,但此刻他们的世界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许久,慕云励才勉强平复情绪,松开一点怀抱,红着眼眶抬起头。艾宏笛的脸近在咫尺,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黑眸此刻泛着微微的水光,眼中没有了平日的冰冷和疏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带着暖意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倒映着慕云励狼狈又深情的脸。
“宏笛,”慕云励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喜悦,“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艾宏笛轻轻点头:“我们有的是时间。”这句“有的是时间”,像一句承诺,一个开始。
慕云励接过艾宏笛的行李箱,忽然坏笑着在艾宏笛耳边说:“你害羞的样子真好看。”
“你才害羞了”,艾宏笛耳朵一下红了,气鼓鼓的说:“刚是谁像小姑娘一样抱着我掉眼泪!”。
纽约的夜色中,两个身影并排,走向等待的车辆。风衣的衣角与卫衣的袖口不时相碰,像两段终于找到和声的旋律,在城市的喧嚣中,奏响只属于彼此的秘密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