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一瞬眩晕感出现,再一睁眼,人已经身处于一片火海。
目光看向四处,楚宁胥很快辨认出来。
这里是……谢府?
四周都是熊熊的火焰,侍女仆从的尖叫声、哭喊声到处响起,魔物邪修在此处聚集,烧杀掳掠,曾经经历过的那残忍的一幕再次发生……楚宁胥自己也不由僵在原处,掐着掌心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谢临衣的梦魇,是谢家被灭门之事?
心里沉了几分,楚宁胥开始寻找他的身影。
寻着记忆他很快找到之前原主去过的地方。
漆黑的长夜,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身霞衣犹如天仙的年轻妇人拉着少年往暗道奔走,声音决绝:“临儿,听娘的话,你要离开这里,不能留在这儿!”
“为什么你不和我一起走!娘?”极为熟悉的少年浑身虚弱,脸色素白不肯放开她的手。
楚宁胥看到这一步,脚步顿止。
“那些邪修的目标是你!”谢母的眼中蓄满泪水,“娘不能走,你阿爷还在里面,听话!临儿。”
“等你逃出去就去找你爹爹。”
“你让你爹爹回来救我们,他们找不到你不会罢休,听话……阿福!”
谢临衣的嘴唇苍白,而身体却没有一丝气力,显然早已经身中剧毒。
在他们身后跟着的小厮面露泪色。
他上前跪地,在谢母面前重重叩首,起身从谢母手中接走谢临衣,“夫人,我一定会带少主离开。”
走?……走不了的。
楚宁胥眼眸骤地阖上,喉结滚动。
如他所料,也在此刻,一道身影出现在谢家暗道。
来人并非旁人,是‘楚宁胥’。
梦魇中的人一身白衣面容模糊,慢步走来,停在谢母的面前。
意识到什么,谢母立马抬头,好似看到一丝希望,眼眸倏然睁大,“楚大人,你回来了?”
“大人,求您救救谢家、救救临儿!”
白衣人上前将她扶起,低头看去,轻轻一笑,“自然。夫人……放心。”
而这句话落,下一刻,谢母却瞳孔忽然涣散,口中张合。
谢临衣已经因为‘魂绝丹’陷入昏迷。
扶着他的阿福察觉异样,愕然喊道:“夫人?!”
他目眦尽裂扑来,却还未靠近,一道魔气就从他眉心穿过,死不瞑目倒在了地上。
这便是真相。
‘楚宁胥’一身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
他忽然笑了,面露怜悯的慈悲,低声念道:“可惜。”
身影错落,谢母的心口插着一把穿心的匕首,瞳孔颤抖,倒入血泊。
‘楚宁胥’面带微笑慢慢起身,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
哪有什么恩义之师、忘年好友。
统统都是‘楚宁胥’的伪装,谢家人引狼入室,才有了今天的悲剧……
楚宁胥再看不下去,一掌拍去。
‘楚宁胥’的身影刹那溃散,消失在这一片梦魇之中。
心跳极快,楚宁胥勉力才冷静下来,伸手将谢母的眼眸阖上,走向谢临衣将他抱起。
“……谢临衣?”他的面色苍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如何说。
原主的存在根本是罪无可恕。
谢临衣没有忘记仇恨,而是一次又一次在梦魇中折磨无能为力的自己,重复灭门的梦境。
终于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楚宁胥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脸色变得奇差无比。
他这样的身份,谢临衣知道之后会怎样?
想不都不想,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何谈什么任务……
而也就在此时,异象突生!
周遭的所有开始氤氲变化。
须臾之间一切都消失的干干净净,熊熊燃烧的火焰停滞,仿佛时空停止,包括抱着人的楚宁胥。
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此处,慢步踱来。
目光扫过恣意燃烧的火焰,谢临衣恍惚察觉这里究竟在哪里,伸手,将楚宁胥的脸勾起,看到那张面容露出的自责、苦恼、害怕,微微偏首。
“你怕什么?”他似乎疑惑。
片刻,脸上露出嘲冷之色,谢临衣松了手,唇角勾起,“随随便便进别人梦里,可不是好习惯。”
“真以为,我也是楚臣之?”
该罚。
周遭的环境陡然变化。
楚宁胥感觉身体又一阵眩晕,再抬头,发觉自己已经不在刚才的谢家。
四周变成一片空寂,鸦雀无声。
这是哪儿?
他眉心一皱,看着自己的手莫名收回,就要起身,却心口忽然一痛。
楚宁胥瞳孔剧缩,愕然转首。
在他身后,一身碧袍若玉之人面色冷峭。
眉心的朱扇胎记在月色下透着华光,‘谢临衣’气质犹如寒山,手中持剑。
那双本该多情温柔的双目此刻冰冷异常,其中全然是猩红的杀意。
“楚宁胥。屠我满门,毁我道心。”
“你,该死!”
*
楚宁胥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场无法逃离的噩梦。
在梦里,他被人追杀,怎么都逃不掉,惊惧与恐慌下将近气绝。
终于看到眼前的曙光,他拼了命往前跑去,却足下骤然失重,坠进了深不见底、寒风呼啸的悬崖,“啊——”
将死的感觉立刻席卷全身,楚宁胥立马睁开眼睛,呼吸急剧起伏,冷汗淋漓看着床顶的流苏。
“师父?”少年犹如泉冽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楚宁胥一身虚汗转头看去,谢临衣伸手落在他的额上,“做噩梦了?”
与他撞上视线的一瞬,昨天夜里在梦魇中看到的那双充斥着杀意的眼睛刹那出现在脑海。楚宁胥下意识后退,面色一瞬青白。
指尖残留着楚宁胥额上潮湿的汗意,谢临衣目光落在对方白皙落汗、似乎受了惊瞳孔扩大的脸上。
视线停留,好半晌,指尖曲起,他的声音温和,“师父,怎么了?”
“你怎么……会在我这里?”
楚宁胥好半天才平复下心跳。
“……我昨夜来看了下你的情况,”他半晌挤出这几个字,往外看了一眼,“天色已经亮了,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抬脚就走,翻窗的时候脚步太快,还绊了一下,嘶疼地闷哼一声。
谢临衣一顿,抬眸看去。
人已经在窗口消失不见。
…
屋内,楚臣之依旧在酣睡之中。
喉结轻轻滚动,楚宁胥伸手摸向自己的心脏,脸上有些发白。
系统出声问道:【宿主,刚才系统无法检测到您的意识,是发生什么了吗?】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谢临衣真的将他千刀万剐、长剑穿心!
楚宁胥的心魂不定,好半会儿才冷静下来,指尖颤抖按向自己的眉心。
怎么回事?
分明在前一秒他还在谢临衣的梦魇里,怎么忽然那梦魇就变成了另一个地方。
…难道是他也被梦魇感染,梦到了自己最畏惧发生的事情?
*
那夜之后,残存的心悸感太过真实,楚宁胥没再招惹谢临衣提梦魇的事情。
一连几日,长吁短叹数次后,系统都察觉异样,奇怪问道:【宿主,您在谢临衣的梦魇中遇到什么了吗?】
楚宁胥双目无神,麻木开口道:“我觉得以防万一,我得给自己想个退路。”
天杀的角色,天杀的‘楚宁胥’,天杀的黑锅。
要是有一天事情暴露,谢临衣真要杀他,他往哪儿逃?
系统:【……】
在此刻,竹声从外面走近,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搁置着三片灵力充裕的玉简,和楚宁胥行礼:“主人。”
楚宁胥失焦的眼睛回拢,视线看去:“这是什么?”
竹声面无表情,“主人之前吩咐,属下已经整理好主人在此前和仙门交好的门派名录。”
楚宁胥一顿,招了下手,竹声就上前。他抽出其中一支,上面赫然在列,第一个就是“云阳宗”。
原主,和云阳宗也交好?
楚宁胥一眼扫过,面色一怔,旋即不可思议。
虽说是身为魔界暗棋、一介炮灰,但原主素来善于伪装,设定里是在修真界和魔界都混得如鱼得水,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得到谢家上下满门的信任。
可云阳宗,那可是以后谢临衣第一个收复的仙门势力,连这个他都有涉及……难道是因为原主太早下线,所以这部分在书里完全没被提及?
惊讶之后,楚宁胥脑袋中盘旋思索,寻摸了半晌原主的记忆,搁下玉简,“我记得每年九月,云阳宗都需要大量符箓。”
竹声颔首,“是。”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部分倒是清晰。原因无他,而是那些符箓大部分本就是原主所制。
除去半人半魔的身份,他本身还是个一等一的符箓高手,各家仙门受他恩惠,在修真界中,有时甚至会被称为“楚仙人”。
原本以为这躯壳只是炮灰一个,却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忽然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被动,楚宁胥眼睛都眯了起来,“马上就要九月,今年的符箓呢?”
“已经备齐。”
“你安排一下,”他若有所思,“过几天我亲自去送。”
竹声道:“是。”
他语气稍顿,看向楚宁胥,“除此之外,还有一事。之前主人让我准备的东西,可需要安置妥当?”
之前准备的东西?
楚宁胥狐疑问,“什么?”
竹声便提醒说:“用在谢公子身上之物。”
用在谢临衣身上……
楚宁胥想起来,立马一个激灵,紧张看向外面。
谢临衣在自己的屋内,外面空无一人。
不易察觉松了口气,他一头黑线,看着竹声压低声音道:“那些东西你还留着干什么?!”
用在谢临衣身上的东西能是什么。
自然是之前原主吩咐的那些取灵骨的工具!
这下轮到竹声怔住。在之前楚宁胥只吩咐他‘以后再说’,并没有说不用。
面瘫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他迟疑道:“那些,主人不准备再用了吗?”
“自然不用。他是我徒儿,我怎么会对他用那些?”
楚宁胥翻脸不认人,声音冷淡地反驳道:“之前是我想岔,你尽快将东西处理,不要让任何人发觉。”
竹声知晓,颔首领命。
楚宁胥倒不担心竹声会觉得异样。
他是煞鬼之体,煞鬼天性遵循主人的命令,好与不好、对与不对,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况且原主极为擅长伪装,除去魔界之人和奴仆,不熟悉他的人都以为他性格平易近人,自然不用故作邪魔之态。
这个时候,楚臣之从外面带着大包小包从外面回来了。
自那天共眠之后,人变得越发黏人和大胆。看楚宁胥的房门大开,他直接抬脚走了进来,声音兴奋说:“哥哥,你看我拿了什么回来!”
楚宁胥看去,就听“哗啦”一声,楚臣之将一堆鸡零狗碎的东西铺在了桌上。
“哥哥你看,这个是雕刻的小鸡崽子,嵌个灵石就能跑……还有这个!那小贩说是西域进贡的摩石……”他如数家珍,一个个献宝一样给楚宁胥看。
楚宁胥愣了愣,不觉好笑,伸手过去,楚臣之便默默凑上前去。
软软的发丝带着体温,在阳光下手感相当舒服。这才是“弟弟”啊,他们无仇无怨,相处都十分和谐安逸。
楚臣之在楚宁胥的抚摸下眼睛弯起,默不作声打量着他的神态。——最近楚宁胥的情绪异常他自然能察觉,否则也不会费心思找这些不入流的小玩意儿讨他欢心。
“哥哥,”楚臣之阴测测说:“谁惹你不开心了?我去杀了他。”
楚宁胥的抚摸立刻变成了一个暴扣。
他额头上青筋都爆起来,低声说,“我都说过几次,不许杀人,也不准把这个词挂嘴边,不听话?恩?”
楚臣之一愣,却顺势脑袋钻进他怀里,面颊红润,用力嗅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