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衡正在套房里“裸奔”。

他和万书、钱方宁吃完饭后一起整理了下周要用到的资料，三人写写画画聊聊天，等他想起左峥权的时候，他正在洗澡。

浴室有淋浴和浴缸，他在淋浴房里洗头，抓得满头泡沫时还在想，幸好有浴缸，否则左峥权岂不是要用金鸡独立的姿势洗头洗澡，想象着就笑了。

但是，短促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惊觉自己忘了件事。

李先衡打开水龙头草率地冲了一下双手，光着身体、顶着白色泡沫头跑进卧室，拿出手机通过好友申请，再咚咚咚地跑回浴室。

他站回花洒下边洗边想，他和左峥权是“冤家路窄”呢？还是“不打不相识”呢？

可能是两人感兴趣的专业南辕北辙，李先衡参加过许多的比赛和项目，竟然从来没跟左峥权参加的“撞过车”。作为五年不变的年级“第一”和“第二”，他听过一些编排他们二人的流言，比如，两人“王不见王”、私下里“针尖对麦芒”等，是让当事人李先衡听说后都叹为观止的程度。

深知流言可畏，所以今天在直升机上得知论坛的帖子后，李先衡迫不及待地处理了。今天的帖子和往日的“编排”在他看来本质是一样的，除了他和左峥权两个人是真人，其他全都是假的。

以前，李先衡不知道左峥权是个怎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如传言般将自己这个“第一”视为眼中钉。可是就算传言是真的，他也不会改的，李先衡走的每一步都坦荡，他的天赋和骄傲也不允许他黯淡。

只是......今日一面，李先衡产生了一点点相识恨晚的遗憾。

李先衡从浴室出来，换了新的家居服，站在全景落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隙，夜晚八点半的阳光溜进房间，在地砖上跳跃，在天花板上流转。

最近极昼期，太阳值班，但人还要按生物钟休息。

李先衡合上厚厚的遮光帘，房间重归夜晚该有的样子。他的头发刚洗过，湿哒哒的，脖子里挂了条毛巾就坐在床沿，看到手机里左峥权几分钟前发来的信息：

【Q】：【在干嘛】

李先衡给他全名备注完后回复：

【李哼哼】：【刚洗完澡】

【李哼哼】：【你上厕所的时候注意安全】

那边秒回：

【Q】：【好的，今天上午是意外，我以后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李哼哼】：【你不是麻烦】

李先衡当他在客套，而且真不觉得麻烦。

对方是马上成年的alpha，身体会恢复得很快，还自带一群保镖，他上赶着让人麻烦他，人家也不一定稀罕的，可能还以为他别有用心。

这个受害者不仅不需要他鞍前马后地照顾，甚至都没让他赔偿！

左峥权一直等着对面的回复，收到之后愣了一会儿，眉毛缓缓挑起，又看到新消息：

【李哼哼】：【晚饭ok吗】

李先衡低着头，感觉到从头发上滴下的水珠越来越多，把手机放在大腿上，双手抓起毛巾猛搓脑袋，余光看到有水落在屏幕上，下意识用手掌一擦，触碰间发出去了一个表情包。

他顾不上擦头发了，赶紧把手机拿起来：

【Q】：【我都吃完了】

【Q】：【下次不用给我带，可以叫我一起吃吗】

【Q】：【一个人吃饭太无聊了。】

下面就是李先衡的表情包：

【李哼哼】：【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听不懂.JPG】

李先衡飞快撤回，有点忐忑，看着对面的信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夹着一丝丝心虚，他舔了舔嘴，打字回：

【李哼哼】：【当然可以】

怕对面觉得敷衍，李先衡先展示诚意：

【李哼哼】：【明天一起吃早饭吗】

【Q】：【早上餐厅见@v@】

见对方回应，李先衡微不可查地舒了一口气。

【李哼哼】：【嗯，早点休息，晚安0v0】

【Q】：【晚安@v@】

李先衡头上盖着毛巾倒进床里，手机滑进被子，他睁着眼放空地想，左峥权还挺好相处的。

——

翌日早上六点，太阳像24h工作的浴霸启动了过热保护，当前室外区域的温度在0℃左右升降。

热闹的餐厅里，有个alpha看了眼白灿灿的天色抱怨道：“这日头也太亮了，把我的生物钟都迷惑了。”

“又熬穿了？”声音带着笑意的调侃。

“我也不想的啊......”那alpha自然地接话，想拿起咖啡喝一口，还没碰到嘴边，扫到坐在对面的朋友正瞪着眼，立刻反应过来，扭着整个上半身都往后转去，“班长！”

李先衡穿着轻薄的绒衣，左手手臂微曲挂着红色冲锋衣，右肩背着黑色斜跨包，整个人都站在晨光里。他正有目的地在朝某个方向走去，但中途听到熟人的声音，停下插了一句。

“班长早上好。”同桌的另一个alpha打招呼。

“早上好。”李先衡温和回应，又低头对那个熬夜熬穿的提醒道，“本周你和相凡的工作时间主要在下午，今天上船后，你有四个小时的时间休息。”

“是，我不会影响作业的。”那alpha保证道。

“但会影响你的睡眠。”李先衡看了坐着的两人一眼，“方便和我分享一下，你们开展了什么新活动吗？”

受到李先衡正面视线压迫的相凡先招：“我们去追了一群独角鲸，孟庆拍了很多照片。”

独角鲸主要以鳕鱼、比目鱼和鱿鱼为食，现在正是这些“食物”的活跃繁殖期。鲸群们为了捕猎生存，有跟着食物进行季节性迁徙的习惯，当鲸群追着食物、沿着海岸线及冰缘地带活动时，被人发现的概率会增加。

“那确实值得赴约。”李先衡了然，他们意外邂逅鲸群的激动情绪，加上长时间处于光照的环境，的确会影响生物钟，“注意时间，下不为例。”

两个alpha点头。

另一个方向，更大的一张餐桌上，钱方宁和万书已经坐着了。

“靓仔啊！”万书对走来的李先衡道，“他俩还让我保密呢，结果自己先招了。”

李先衡歪头：“招什么？”

“当然是我们不睡觉去追J......”万书毫无防备地脱口而出，他看李先衡停在那儿说话就以为那俩alpha露馅了，但现在朝那边看去，那两个人都在给他使眼色，他用手扶住额头，眯着眼睛，“奇怪，我睡糊涂了，还说梦话呢。”

“你做白日梦呢！”一直安静的钱方宁终于忍不住嘲笑，“一个能抗的都没有！”

“你也招了？”李先衡的视线转向钱方宁。

“苍天可鉴！是他们早上密谋被我听到了！”钱方宁恨不得长八张嘴，马上跟那三个划清界限，“万书跟我们说了晚安，回到房间还悄悄跟别人聊天，而我，早早地睡下早早地起床，早早地来到餐厅，李哼哼！你不要污蔑好人！”

“我只是想多拍点照片发给我对象，如果这也有错，那我无话可说！”万书百口莫辩，索性倒打一耙，“李哼哼，你根本就不懂！”

“哇塞。”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李先衡感叹一声，也不辩驳，放下衣服和包，作势要去取早餐，刚还振振有词地两个人立刻站起来，钱方宁麻利地拉开椅子，万书推着他坐在座位上，殷勤道：“您稍等，小的们给您传膳。”

两人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向保温餐台。

李先衡站起身，手指勾着椅背横杆，将椅子绕着餐桌换了个方向，正对餐厅大门，重新坐回去。

“打扰一下，李先衡......”

听到自己的名字，李先衡转头，一个omega拘谨地站在他侧后方，眼神忐忑又雀跃。

“你好，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昨天没有搞清楚状况就把你发到了贴吧里，不好意思啊。”女生手里还拎着一个纸盒，双手紧紧地揪着绑盒子的丝带，“管理员联系我以后我就删掉了。”

一中的交际圈就这么大，一晚上过去，都知道李先衡和左峥权撞了，那个帖子才不是小情侣的甜蜜瞬间，而是年级第一和第二的“车祸”现场。

李先衡微笑：“原来是这样，没关系。”

他把自己的眼神礼貌控制在女生的眉眼间，忽视掉她紧张的肢体动作。

“呃...”女生还想说点什么，眼神看看李先衡又飘到其他地方，直接把手里的纸盒放到桌子上，“这是我们昨天下午做的蛋糕，是赔罪，你一定要收下。”

女生指向不远处一桌。

几个omega坐在那，见她引着李先衡朝他们看，有的低头，还有两个大方地挥手打招呼。

“不用赔罪，我说了没关系。”盒子被放到他桌前，李先衡从纸盒侧边的透明膜看见了里面漂亮的蛋糕，这种花了时间、精力制作的东西只是为了给一个帖子赔罪，并不等价。

李先衡的余光注意到她又开始扣手，重新组织语言：“我更希望，这是结项礼物。”

这个女生的动作爽快果断，是真心想让他收下，他也没必要让人家尴尬。

他和这几位omega有一个相同的项目，由于他们前段时间是繁忙的期末考核月，没办结项会，现在把蛋糕当结项礼物，过几天自己给他们也回一份，这事儿就结清了。

“好好好！结项大吉！”Omega还以为要铩羽而归，没想到峰回路转，开心地补充道，“你可以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吃哦。”

“谢谢。”李先衡礼貌目送她脚步轻快地小跑回座位。

收回视线，李先衡忽视掉餐厅里混乱的身影，下意识朝门口的方向瞥一眼，和左峥权不知望了多久的一双眼睛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