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是很……”裴知许小声嘟囔了一句,看着桑廷的背影消失在了视野中。
裴知许原以为怎么都要等一会,其实没有。
他自己开车久了,或许都忘了自己当年考科三也不过就是十几分钟的事。
一系列考核,桑廷完成的都很丝滑。
从考场出来后,桑廷遥遥望过来,看见裴知许还在那,明显愣了下,然后以手势给他比划——稍等。
裴知许小幅度挥了下那份资料,算作回应。
科四时间就稍微长点,裴知许在外面等了将近一个多小时。
桑廷这才出来。
裴知许招了下手,招完,他也不确定桑廷有没有看到他。
今天考场人太多了,考试的,陪考的,整个院区一直有人走来走去。
两人隔着人群,桑廷却好像知道他在哪一样,出来第一眼就望了过来。
走到近前,裴知许看见他手中拿的东西,笑道:
“这么快就取上了,我看看。”
翻的过程中,还不忘念叨,
“你是不知道,当时等你考科三那会,你前面那几个考生操作也太神仙了,你们那广播都给我听愣了,我是生怕你也……”
裴知许的话头忽然顿住。
驾驶证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全国都一个样,唯一不同的是上面的照片。
裴知许仔细看了看,点评道:
“照的挺帅嘛。”
又对比着看了下,“但是本人感觉比照片上的更帅啊。”
桑廷把横在他耳边的驾驶证收了回来,随即背过了身。
裴知许被迫盯着他后脑勺看了几秒。
嗯?
我刚才说错什么了?
不确定,裴知许又绕到前面,桑廷则快速说了句,
“回吧。”
裴知许哦了声,正好看见高教练从房间中出来,招呼了一声,走了过去。
桑廷仍留在原地,从他这个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裴知许的侧脸。
午后日光偏斜,被树叶分割出的碎金在他身上落下斑斑驳驳的光影,周围人声嘈杂,桑廷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那张不时翕动的唇。
看着看着,目光忽然像被烫了一下,桑廷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别了会,见人还没回来,桑廷又不自主地望了过去。
天然光自然为他镀了层柔和光晕,更衬的眉眼优越。
像画中人似的……
不远处,裴知许连着叫了几声,桑廷都没有回神,裴知许不得不拿手中资料挥了下。
桑廷这才像是如梦初醒般,刚才那么深邃的注视一下变得有点愣。
搞得一旁的高教练都笑了下,打趣道:
“你家弟弟估计昨晚没休息好吧。”
裴知许也笑,
“应该是,知道今天要考试,估计紧张的。”
“那行,你们赶紧回吧,让你弟回去也多休息会,这段时间确实辛苦了。”
“行,”裴知许笑着往桑廷这边走,“等您空了的,到时候叫上嫂子一块。”
高教练笑着‘诶诶’两声,目送他们离开。
路上,裴知许问,
“刚才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没听到。”
“没什么,就是……”
裴知许等着他下文,等了几秒,这人也没吱声。
裴知许挺奇怪地偏头看去。
桑廷目光一瞬和他对上了。
裴知许轻微挑了下眉,那意思是,怎么了?
桑廷依然定定看着他,过了好几秒,这才转过头,背身往车窗那边挪了挪,小声道:
“困了,我眯会。”
裴知许又看了他一眼,想到桑廷刚才看他的那个眼神,心里轻轻动了下。
没再说什么,只把车内空调稍微调高了点。
临到筒子楼,裴知许没直接开回去,而是停在了一处农贸市场,叫上桑廷一番采购,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这才回了家。
路上桑廷还嘀咕了句,‘这么多东西吃不完。’
裴知许则笑着说,‘你家又不是只有你一张嘴。’
桑廷起初不明白裴知许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他在小巷尽头看见几个人。
为首是他母亲,他母亲身后站的,竟然是白管家。
白管家旁边还缀了一个,正要拿起手机,遥遥看见他了,立马把手机放下,使劲朝他这边招手。
正是宋瑜。
“他们怎么来了?”
宋瑜好说,这姐们是个自来熟,据说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喜欢串门不算奇怪。
怎么白管家也来了,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裴知许拎着东西,从后小幅度推了他一下,“赶紧走了,这玩意齁沉。”
桑廷沉默地从他手中把那袋东西接过,在裴知许说‘不用’时,把自己手中拎的稍微轻点的那袋,换到他手上了。
裴知许在他身后啧了声,总觉得,他家这小子,面虽冷,但这心,绝对是暖的。
裴知许一笑,快步跟上。
到了近前,宋瑜上赶着从裴知许手中抢过东西,
“我来我来,”她也开始跟着桑廷一道叫“知许哥”。
裴知许挺炫耀的朝白管家跟桑语凝道:
“一举拿下!”
桑廷稍微蹙了下眉,他当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事。
考试这种事,桑廷从小就看得淡,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班同学在出完成绩后,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傻小子,愣什么呢,”宋瑜推他,“走啊,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呢。”
“你小子遇到知许哥,真是走了大运了!”
桑廷眼底的疑惑是真的。
等几人走回筒子楼下,裴知许的预料成了真。
“嚯,这是谁家新车?”
“不知道啊,好像一早就摆在这了吧。”
“这楼上……”说话的人往上望去,“谁家能这么阔,买这玩意啊?”
“就是说啊,怕不是暂时停这的吧?”
“诶,你们没看见吗?这车好像是三楼那户的。”
“三楼?三楼哪家啊?王老三他们家?哦哟,王老三他一个卖菜的,都买的起这车了?”
“哪是王老三他家啊,就,走廊尽头那家啊。”
“尽头?尽头谁家啊?”
那人没吭声,使了个眼色给她,想到某种可能性,女人一下就惊了,“啊,你说那谁家啊,怎么可能,她家孤儿寡母的,那女人还常年有病,吃药都来不及呢,有钱买这玩意?开玩笑呢。”
“咋能是开玩笑,我早上亲眼见的,就之前隔三差五的,总来她家那人,你有印象不,诶就高高瘦瘦那个嘛,你家妞还老帅哥帅哥叫的那个。”
女人惊了,“这车真是他送过来了。”
“那可不,我看的真真的,就是他叫人送来的,送货那人还找他签字呢,不是他还能有谁。”
“这人跟桑家什么关系啊。”
裴知许就知道,只需要把这东西摆在这,什么都不用说,似乎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阿姨,我是桑廷他哥。”裴知许笑着接了话。
这俩女人立马往边上靠了靠,其中一人有点尴尬地附和道:
“哦哦,你是小廷他哥啊,我说呢,都长得是一表人才啊。”
裴知许笑笑,另一人也笑着附和,
“就是,就是,这车真是你家的?”女人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毕竟这车看着就不便宜。
“这得好多钱吧。”
裴知许笑着摆了下手,招呼桑廷,
“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顺道跟阿姨讲:“不值多少钱,像这些内饰啊,车险什么的,统共下来也就不到三十万吧。”
两人一齐发出‘嚯’的感叹。
裴知许则笑而不语。
旁边围聚的众人听见裴知许说的这个数,都是‘嚯’的一声,又把目光黏回车上了。
裴知许订的是辆SUV,这也是他跟白管家考量后选择的,像这种车型,正好适合桑家使用。
买的价格也适中,三十多万的车,对裴知许或裴家而言,当然不算什么,但把这车放在这,这三十万可就不单单只反应在车上了。
裴知许记得之前有回过来,遇到个大人在训斥小孩。
小男孩约莫7-8岁,也不知道上哪裹了一身泥回来。
见小孩这样,裴知许只觉得童真,但他家大人明显不这么想。
女人钳着小男孩一只手臂,一巴掌就拍在了他屁股上。
小男孩哇的一声,开始抹眼泪,女人厉声训斥道:
“哭,还哭,你这又上哪疯去了,今天才给你换的裤子,你看看你这造的!”
女人说着又是一巴掌,“作业写完了吗,你就玩,啊!上回你们那老师怎么跟我说的,说你上课爱做小动作,经常犯困。”
“这一放学你就精神了是不是,啊!跑的连饭都不知道吃了,你要再这样下去,我跟你说,你就跟那三楼的一样,早晚给你逮进去!”
“听到没有!”
“还哭,再哭告诉你爸,看你爸回来了,怎么收拾你!”
听到这句话,小男孩强行止着哭嗝,被他妈拖着到楼前公用水龙头那把两只泥爪子搓干净了,这才拎着后脖颈给揪回了家。
裴知许在原地默了片刻,正想进楼,忽然瞥见了三楼走廊那道一闪而逝的身影。
对于并不了解内情的人而言,他们只是依凭结果理所当然的去得出适用于自己的经验教训。
这个‘不好好读书,就知道贪玩,再这样下去,警察叔叔早晚把你逮进去’的反面案例,可以是任何人,只要能起到警示自家孩子的作用就好。
裴知许可以理性看待这些,也知道这女人大大咧咧说这些话时,本身或许没什么恶意。
但……
就是听起来很刺耳。
尤其是裴知许注视着那道一闪而逝的背影时,心里更是不得劲。
裴知许看向众人笑着说,
“我家这小孩吧,以前呢,是犯了点错误,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个中原委呢,也比较复杂,可能跟大家想象中的情况还是有很大出入的。”
听他这么说,围聚的人群立马发出,“没有没有。”
“我们都知道桑廷这孩子孝顺!”
“是啊,都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哪能不知道这小孩,哟,多小的时候啊,就去街口那药店给他妈抓药。”
一提起这个,立马有人感慨道:
“你说起这事,我记得清清的,那年特别冷,我正好从楼里出来,咱那台阶也不知道谁家泼的水结了冰,特别滑,这小孩跑太快了,我刚想叫他呢,啪叽就给摔地上了。”
“愣是没吭一声啊,”女人夸张道:
“磕了恁老长的口子啊,那血都在冰面上擦了条红痕出来,这小孩愣是一声没吭。”
“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他捡起地上的东西,跟我说了声谢谢,就一瘸一拐地上楼了。”
“多坚强的小孩啊。”
“就是,就是。”
这些事裴知许是不知道的。
裴知许看了眼桑廷,缓了下才道:
“小廷确实是个好孩子,眼瞅我弟这马上也都19了,我就寻思着,让他先考个驾照,你看现在这驾驶证也到手了,正好给他配个车,往后好带着桑姨去复查什么的,也都方便。”
“那是那是。”
“有个车就是要方便很多。”
“小廷啊,你看你哥对你多好。”
“也是孩子自己争气,”裴知许道,“现在这小子把证考下来了,再下一步,就该重新去上学了。”
这话一出,莫说围聚的人,连桑廷自己都愣了下。
旁边立时有人问,
“这孩子还去上学啊。都这个岁数了,出去……”
触上裴知许的目光,这人没再说下去。
“学还是要上的,”裴知许笃定道:“再说我家这小孩年纪也不大,才19嘛,正是读书的时候。”
宋瑜立马附和了一声,围聚的人中,也开始有人跟着附和:
“对的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