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道路上满是泥泞，路边依旧有不少人，说实话只要不是大雨影响视线，可能出现意外事故大部分人都会正常出行。

每次一下雨，街道上都会泛起一股腥味，天空灰蒙蒙的，即使埃德蒙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也依旧没有适应这一点。

埃德蒙撑了一把伞，但还是不断有雨水在空中斜斜地飘到脸上，还没走多远睫毛上已经挂了几滴小水珠。鞋子踩进泥水里，匆忙间会带起不少泥点溅落到裤子上，他的脚步显得匆忙又急切。

蕾拉这几天的状况越来越糟糕，他询问过琼斯夫人的家人，从身体出现问题到离世的间隔时间非常短，这里的医疗不足以诊治，只能开一些镇静止痛的药，可那些东西不过跟酒精一样只是一种安慰。

他知道自己该去弄清楚这个病症的起因是什么，但他都不确定现在这一步是否有用，神父是否知道原因，他是否会如实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未知。

身后的声响越来越近，埃德蒙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后，“别一直跟着我。”

莱加紧随停止移动，他的头发衣服都已经被雨水淋湿，对于埃德蒙的话也只是歪着脑袋瞧着他。埃德蒙看着他无知的模样就头疼，他现在可没那个心情哄着他玩。

摔几次就知道自己回去了。

怀抱着这个念头，埃德蒙没再理他继续向着教堂的方向走，只是他预想中摔倒的声音并没有发生，下雨天这家伙反而行走更平稳。

“莱加，回去看着蕾娜，别跟着了。”

埃德蒙再次转身时，莱加与他相距不到一米的距离，他有些无奈地将飘到脸上的雨水抹掉，几步走过去将手里的伞塞到莱加手里。

“埃德蒙。”

“嗯，雨要下大了，你快走。”埃德蒙说完顶着雨势直接跑了走了。

莱加立在原地举着那把伞，空气中腥味越来越重了，薄薄的雾气逐渐遮挡视线，注视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尾巴在雨水中左右晃动着。

教堂的大门虚掩着，雨水冲刷下整栋建筑变得阴森可怖。

门口的地砖之前应该专门有人打扫，平日很少见到杂草垃圾，一眼就能看出和周围房屋的区别，然而雨天让一切都变得潮湿且寂静。

埃德蒙迈步进去，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带有水迹的脚印，他垂眼往后看了看，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教堂里没了阳光，一排排座椅笼罩在阴影中，脚步声在整个厅内回荡，无形中让埃德蒙感到紧张。

他控制着脚步声，走到布道台上，发现上面放着一张人员名单。

一连串名字中，埃德蒙看见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乔治的名字正排在末尾位置。人名并不多，只在纸页上留下了半行，不清楚统计这些人是干什么，不过出现在教堂里，应该和新教堂有关。

“先生，您在看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埃德蒙迅速扔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就看着一名神父双手置于身前望着他。

“抱歉，我并不是……只是不小心看见了。”

“偷看别人的东西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不过不用担心，那座教堂完工后人们马上就会知道有哪些人。”

神父将桌上那张名单拿在手上看着，头一句话似乎是在讽刺他，叫埃德蒙愣在原地无法反驳。

后面他又解释了一番，说出的话似乎并不在意，可手上的动作甚是粗鲁，名单上出现了一些折痕。

布雷拉本就不是什么大地方，总体人口也不超过三千人，信众的占比就更少了。

这座教堂负责的神父就只有两个人，一位是年纪较大的大叔，一位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埃德蒙猜不透他的意思，挪动步子退往边缘位置，神父瞟了他一眼将名单塞到口袋里，动作间埃德蒙看见这人手心有个红色印记。

红色的圆圈，里面似乎还有些什么文字，还没等他看清上面是上面字，神父稍微动作一下，那个图案就被遮住了。

“您来这里是想祷告还是忏悔呢？”科菲露出笑容，目光落在埃德蒙身上。

刚刚发生的事似乎被直接带过，方才氛围上的不对劲消失了，埃德蒙和他对视了一眼，“我母亲病倒了，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医院那边去了两次都说身体健康，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这不是借口，他确实正在烦恼这件事。

“噢，病痛并不是主的希冀，祂与我们同在，也会与我们共同背负这份苦难。”

“不要感到悲痛，这是人类必须经历的过程，就算死亡，终点也有主在等待，让我们一同为她祈祷。”

……

福祉、教义、上帝……这些词汇一个个从科菲嘴里说出，埃德蒙垂着脑袋沉默着，这种没有意义的话语缓解不了任何情绪，只会让他烦躁。

“您当时也是这般劝解那些即将死去的信徒的吗，在他们身上出现溃烂，生死不得的时候上帝真的会知晓他们的痛苦吗？”

埃德蒙眼珠向上看着面前穿着朴素的神父，他想从那双一直都充满平静的眼中找到一些端倪。

可惜没有。

埃德蒙什么都没有发现，那双眼中还是一如往常的毫无波澜，就像是上帝一直会对信奉他的教民保持如一的悲悯。

他伸手抓住神父的胳膊，“你肯定知道那些女人怎么得病去世的，她们可都是跟着你做礼拜的人，你怎么会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想要了解这些，可问题的答案真的能帮助你从死神手中抢人吗，现在你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埃德蒙见他并不直面问题，而是将问题转移到其他地方，这一点让他觉得烦躁，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和他绕圈子。

“你该回去了，外面雨大了。”神父看向大门。

外面的雨又大了起来，埃德蒙在他话音刚落时，忽然感到一阵发冷，他瑟缩着肩膀紧紧瞪着神父，可他也知道自己耗在这里也得不到任何答案。

走之前，他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清楚那些人的病因吗？”

神父静静看着他没有动作，也没有回答，好半晌埃德蒙才像是放弃般扭头朝外走去。

*

埃德蒙回家的时候发现莱加正坐在门口。

“埃德蒙。冷。”莱加将放在一旁的毛毯塞到埃德蒙怀里，他轻眨着眼睫，将他黏在脸颊额头的发丝挑开。

埃德蒙一路走回来思绪越来越乱，甚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逃避这个问题，可他不能。

雨越来越大，在路上已经看不见几个人，只有越来越大的雨声在耳边响起，他站在雨中似乎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人。

那一瞬间埃德蒙感到扑面而来的孤寂感，可现在莱加站在他面前平静地望着他，那股憋在喉间的浊气似乎散了一些，让他能得以喘息。

埃德蒙垂下眼，手指死死抓着毛毯，“进去吧。”

他洗完澡先去蕾娜房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还在安稳地睡觉，埃德蒙在床边想要说些什么，脑海里又想起那个神父所说的祈祷，如果祈祷有用就好了……

埃德蒙在蕾娜脸庞轻吻了一下才退出房间，莱加在门口看见后就一直盯着埃德蒙的嘴唇，强烈的视线让埃德蒙想忽视都没办法做到。

他只能转头看着莱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莱加看着埃德蒙的嘴唇下一秒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吻。”莱加说完还特意将脸颊凑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拉近，那双碧绿的眼珠紧紧盯着他的嘴唇，明明面无表情，埃德蒙却生生从中看出了期待的意味。

埃德蒙有些尴尬地将眼前的脸推开，这人怎么什么都想尝试。

莱加的脸被他的手抵住，眼睛直直盯着他，见这人并不准备亲他，眼睫迅速眨了两下在埃德蒙的掌心落下一个吻，还恶劣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莱加的舌头上有比较硬的倒刺，这是为了方便他们撕咬食用猎物。

此刻埃德蒙只感觉手心突然一阵湿漉漉的粗糙感，他将手迅速藏到身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莱加，连耳朵上都染上了一抹红。

“不要天天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