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从海上回来后又开始每天跑码头,卸货是小镇上最急需人,同时结算最快的活计。出海前他就在那儿工作,而现在他又回到这里,无论出海多自在,回到陆地的那一刻生活的重担又会悄然落回肩上。
这里的人大多来来去去,留到最后的都是些没有其他特长的中年男人,而这些人在休息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对某件事侃侃而谈,其中聊到最多的是海妖事件。
比如哪些人去找海妖什么都没捞着,当然这是常态,还有就是部分晚回的人在海上是遇见了一场大雾,那雾比平时更浓时间持续地也更久,但还好除此以外再没发生任何事。
有些人猜测那场不正常的雾就是海妖的手笔,不知道最开始的原貌是什么样,反正当埃德蒙从他们口中再听到的时候,整件事都被添加了过多的诡异恐怖色彩。
当然,这件事于埃德蒙来说本就异常恐怖。
不少人都看见了那场大雾,出现意外的只有他一个人,听起来埃德蒙就像是那个百里挑一的倒霉蛋。
“真是晦气。”
埃德蒙嘟囔一声,转身去了其他地方,最近他都不想再听到和那场大雾有关的任何事情。
傍晚,埃德蒙在回家路上碰见了乔治。
乔治其实早已经看见埃德蒙,但他当没有看见一样擦身路过,埃德蒙对此只是撇了撇嘴,看来乔治同样不喜欢他。
回到家的时候蕾娜正在门外张望着,直到看见埃德蒙回来才停下动作,“走快点,天都要黑了。”
最近蕾娜对于天黑特别的敏感,只要外面黑下来就不会再出门一步,这让埃德蒙感到困惑,镇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小偷强盗,为什么蕾娜会那样的谨慎小心。
“最近镇上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作为埃德蒙的母亲,蕾娜同样有着一头金色长发和美丽的蓝色眼眸,无疑她是一个非常动人的女性,即使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依旧没有改变这一点。
但是现在,埃德蒙在蕾拉身上感受到无法言说的恐惧,那双眼睛在看着他时,深处似是有汪不断荡出涟漪的泉水,丝丝缕缕朝外冒着让人不安的寒气。
“镇上说要建一座新的教堂,最近在选址,可能过阵子就开始建造。”
蕾娜是基督教教徒平时每个礼拜都会去教堂做弥撒,这算是她的固定行程。
但这一点同她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恐惧没有任何关联,埃德蒙表面上接受了这个答案,心里却愈发困惑,在他不在家的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家里已经少了一个人,埃德蒙不希望蕾拉再出现任何意外。
他在床上翻来翻去,决定明天去找人打探一下情况,查清楚蕾娜在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
第二天,埃德蒙去码头找到负责人,谎称感冒了需要休息一天,那人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他决定先去找同蕾娜熟悉的琼斯夫人套话。
这趟行程的终点是镇上唯一的教堂,埃德蒙站在不远处望着同小镇风格完全不同的教堂,那张好看的脸上出现了异常明显的排斥。
曾经埃德蒙也日日来教堂,跟着众人一起赞扬主的伟大,同食一块儿肉,同饮一坏血,可后来信仰被现实击破,他发觉那些只是自我洗脑的伪装,主从来不会怜惜任何一个人。
“离结束还有一点时间。”
教堂最上方有个时钟,在还认不清字的岁数里,几乎每个在这里受洗的孩子最先学会的就是盯着那个时针跳动,时间流逝,即使整个建筑变得有些破旧,却依旧庄重肃穆。
眼前的教堂前门是用石头堆砌的半圆形拱门,圆形的穹隆形屋顶,这里是镇上所有教徒筹资建造而成的。
据说里面常驻的神父还是从中心请过来的,具体多少年的历史埃德蒙也不得而知。
埃德蒙站在外面回忆往昔,他不准备进去,只需要拦住琼斯夫人就可以了。
等待的时间比他想得要漫长一点,他只好跑到附近的板凳上坐着,乔治拿着书从书店出来,抬眼就看见坐在那儿发神的埃德蒙。
第一次碰面时乔治就感受到埃德蒙莫名的敌意,他苦恼了很久,要和这样的人在一条船上相处一段时间想想就很麻烦。
这次也是一样,乔治没准备和他接触,想在埃德蒙发现他之前走掉,才迈出两步,他想起之前那场大雾。
当时戴维斯和埃德蒙交流后并没有对其他人透露信息,导致他现在也不清楚事情的具体情况。
这事儿没有得到答案,积在心里痒痒的,比起尴尬他更想探知真相。
乔治停下脚步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换了个方向朝埃德蒙走去,“埃德蒙,你现在有时间吗?”
埃德蒙原本正望着教堂门口发呆,听见声音抬头看见乔治,当即吓得站了起来。
乔治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他不明白埃德蒙为什么这么大的动静。
“抱歉,我刚刚被吓到了。”埃德蒙挠了一下脸颊重又坐了回去。
“你身上的伤现在怎么样。”
乔治为了不那么尴尬随便抛出一个问题,虽然这问题挺傻的,他们在海上返程用了将近一个星期,到现在埃德蒙身上那些伤口肯定都痊愈了。
埃德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好,我并不是什么刻薄的讨厌鬼。”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船上有多不满乔治,只是现在是在陆地上,只要相互不搭话,埃德蒙确信自己再也不会和这个人产生交集。
一个可以随便撒谎的回答换一个清静,不会再有更划算的交易。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海洋中可没有带有利爪的生物。”
好在,乔治也不是什么特别会说话的人,心里想着就直接毫无遮拦地问了出来。
埃德蒙哼笑了一声,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颇有点拿乔的姿态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好一会儿在乔治露出疑惑的表情前给出回答。
“我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不过……有一条很长的鱼尾,兴许是变异的食人鱼也说不定。”
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埃德蒙瞧着那人等着他再刨根问底,结果那人只是蹙着眉朝他点点头,转身跑走了。
“……什么鬼,他中邪了吗?”
这不是他预想的反应,那人不是该再诚恳地询问,他再装作不堪其扰地细化情节才对吗,怎么一句话听完就跑了。
不待他多想,那边教堂的门开了,陆陆续续有人走了出来。
埃德蒙赶紧跑过去,在人群中寻找琼斯夫人的身影,可他在里面眼睛都看花了也没有找到想找的那个人。
教堂里最后一个人从埃德蒙身边走过,他在门口看向留在里面的神父。
两人的目光猛然对上,他看着神父的眼睛等发现的时候,埃德蒙已经站在了神父面前。
神父面带微笑说出了第一句话。
“孩子,你有什么疑惑吗?”
“我想知道琼斯夫人去哪了?”埃德蒙说出自己的问题,神父原本脸上带着的笑意却缓缓消失,看着他的神色带上了一丝悲伤。
“琼斯夫人在上个礼拜去世了,那天我们都去参加了她的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