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时,天上被云层遮盖了的太阳出来了,温度越来越高,乌酒卮内心也越来越燥热,她最后还是凭借着记忆骑着车回到了一团。
经过地窝子所在地时,她忍不住朝着慕勤来他们住的那个地窝子看去,这边有那么多的地窝子,但她一眼就看到了慕勤来的住处。
鬼使神差的,乌酒卮推着自行车,去往地窝子那边,把自行车放在一旁,站在上面喊了一句,“慕勤来,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
乌酒卮刚想喊一句“戴九佳”,里面有人发出了声音,“谁?”
乌酒卮听出来这人不是戴九佳和慕勤来的声音,她以为地窝子里进了贼,但是地窝子里没什么好偷的,她询问,“你是谁,为什么在他们的家里?”
成光从地窝子里走出来,看见乌酒卮,他笑道,“原来是你。”
乌酒卮也认识成光,一团的铁三角,慕勤来,戴九佳,成光,这三人的名字总是会被放在一起。
她朝着成光点点头,“成光医生,我来找慕勤来同志,不过他应该没在,我就先走了。”
看着乌酒卮要走,成光询问,“我能帮你什么吗,比如帮你把慕勤来叫回来?”
“别,不用了。”
乌酒卮可不想打扰慕勤来工作,但她这时确实想去永宁农场参加马三燕的婚礼,她问成光,“成医生,你知道永宁农场怎么走吗?”
成光点头,“我当然知道呀,之前还去农场给他们治过伤。”
“太好了,你能不能骑着自行车带我去永宁农场,我有急事,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
乌酒卮觉得她还是太唐突了,她和成光都不怎么熟悉的,现在却让人帮忙,成光要是拒绝她,她可就丢脸了。
成光笑了笑,一张脸上带着一些疏离,“没问题,戴九佳说过你是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成光让乌酒卮坐在自行车后座,“坐好了,我骑车速度很快的。”
乌酒卮有些不相信,成光一个医生,身体看起来那么柔弱,怎么可能骑车快。
成光的脚开始飞速踩自行车脚踏板,乌酒卮赶紧抓住后座的铁架,又尽量把身体往前靠,但避免和成光有身体接触,成光带着乌酒卮飞速行驶向永宁农场。
乌酒卮到永宁农场时,得知马三燕第二天才会结婚,她松了一口气,“三燕,还好我没来晚。”
马三燕也认识成光,让乌酒卮和成光他们去屋里坐,“小酒,我以为你没空来看我结婚。”
“哪能,你是我来一团遇到的第一个好朋友,我怎么可能不来参加你的婚礼。”
朱途安也过来招呼乌酒卮和成光,成光看了朱途安一眼,朱途安不小心跟成光对视,赶紧低下了头,朱途安对马三燕说,“我去招呼其他客人。”
马三燕让朱途安出去了。
乌酒卮拉着马三燕的手,“我听说你要结婚时,心想你为什么这么快就结婚了,但三燕,我突然发现今年已经是1952年了,也就是说时间过得那么快。”
马三燕也感慨,“我也没想到日子过得那么快,小酒,我挺舍不得你的。”
自从马三燕跟朱途安确定了恋爱关系之后,她就跟一团管农耕的主任打报告想把户口迁到永宁农场,主任自然同意了,因此马三燕现在已经是永宁农场的人。
和马三燕说了一会儿话,乌酒卮有些累,马三燕给她安排了客房,“我们家的房子虽说不多,但今晚我跟你睡一间,成医生跟朱途安睡一间。”
乌酒卮点头,“行。”
成光睡在离朱途安比较远的床那边,朱途安完全没有心思睡觉,他看向成光,“成医生,你来看我结婚……”
成光道,“你告诉你媳妇,你不能生育的事情了吗?”
朱途安摇头,“没有,但我能抚养我哥哥的孩子。”
成光直接起身,“我睡不着,出去逛逛,你先休息。”
朱途安不明白成光的意思,“成医生,你应该不会介入我和我媳妇之间的事情吧。”
成光冷笑一声,“朱途安,你可真是个‘男人’。”
朱途安当然听出了成光话里面的讽刺,但他觉得成光和他都是男人,成光应该会理解他。
成光站在外面,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
回想起过往,成光只觉得有些离谱。
朱途安跟成光的亲戚以前结过婚,成光的亲戚也就是朱途安的前妻说朱途安不能人道,所以想收养他哥哥的孩子,前妻不肯,就跟朱途安离了婚再嫁,而朱途安为了掩盖往事就跑到了永宁农场这边。
至于那个孩子,天生耳聋,朱途安却因为那是他哥哥的孩子,所以一直把孩子留在身边照顾。
一开始成光觉得朱途安还挺不容易的,但他尊重朱途安的选择,可现在,朱途安想要骗取马三燕跟他结婚。
男人不能人道也就罢了,还要养哥哥的孩子,这是什么大怨种才会甘心接受这样的配置。
他觉得,要是知道实情的马三燕肯定不愿意跟朱途安结婚,但怎么能让马三燕知道实情呢?
成光也是看在乌酒卮的面子上,觉得马三燕既然是乌酒卮的朋友,他就应该帮助马三燕,不然以后他会后悔的。
因此第二天早上,他找了一个机会把这事儿说完了乌酒卮,乌酒卮不敢相信,但有着丰富阅历的她明白了这就是朱途安在骗婚。
不管任何时间任何时代,骗婚的男人就是无法容忍。
而且她真的不想让马三燕当大怨种,她记得以前在地里劳作的马三燕,看起来是那么的开朗,整张脸上冒着淡光,如此迷人,她绝对不能让骗婚男毁了那样的马三燕。
她去婚房里给马三燕梳妆打扮,直接跟马三燕说起了朱途安有个哥哥的儿子要养的事。
没想到马三燕一开始只是惊讶乌酒卮为什么知道这事儿,“小酒,昨天下午,朱途安就告诉我他哥哥有个孩子身体有残缺,但他不忍心丢下他,就把他接过来了,我想着我和他暂时还没有孩子,就觉得帮他哥哥养养孩子也没什么。”
乌酒卮着急道,“可是你知不知道朱途安不能人道。”
马三燕不明白不能人道是什么意思,“啥?”
“就是朱途安他不行。”
“不行是什么意思?”
乌酒卮觉得马三燕太单纯了,或者说接受的性教育太少了,这个年代,大家别说普及性知识了,就连说到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在一块儿就会八卦唾弃的程度。
她也豁出去了,跟马三燕解释,“就是朱存安,他当不了男人,你知道什么叫阴阳人,什么叫天生的太监吗?”
“太监不能人道,太监他不行,现在总能听明白了吧。”
乌酒卮一连解释了好几句,马三燕脸青一阵白一阵,“小酒,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怎么知道朱途安是天生的太监?”马三燕还以为乌酒卮跟她开玩笑呢。
“成光说的,成光以前认识朱途安,知道他的老底。”乌酒卮怕马三燕不相信,还打算让马三燕去跟成光对峙。
马三燕觉得有些丢脸,“可我今天就要跟朱途安结婚了,结婚之前我还在永宁农场住了一段时间,现在谁都知道我是朱途安的媳妇,我根本没办法……”
“谁说没办法,只要你没跟朱途安扯证,哪怕你跟他有了夫妻之实,不对,朱途安他不行,所以他肯定没碰过你,三燕,你赶紧去跟朱途安说你不结婚了,咱们回一团吧。”
马三燕考虑了一下,继续道,“小酒,我想去问问朱途安,问他为什么要骗我。”
“哪有什么为什么,他就想免费骗一个老婆去照顾他还有他哥哥的儿子,你可别被他的花言巧语欺骗了。”
在这方面,乌酒卮看的可清楚了。
马三燕道,“我明白了。”
今天来参加马三燕和朱途安婚礼的大多都是永宁农场的人,朱途安有些忐忑,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右眼皮子一直在跳,但是他希望能顺利结婚,这样接下来的日子就好过了。
然而等到的却是马三燕的质问,“朱途安,有人说你骗婚。”
朱途安强装镇定,“三燕你说什么呢,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乱说话,到底是谁这么缺德呀,不想让我结婚,想让我一辈子打光棍呀。”
他在人群中想要寻找成光的身影,却发现成光并没有在其中。
朱途安骂骂咧咧的,也让一些人疑惑起来,“朱途安,你媳妇说你骗婚,你该真不会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吧。”
朱途安狡辩,“我不会做那些事情的,一定是有人想扰乱我们的婚礼,三燕,你别听那些人的,我们才是一家人呀。”
马三燕本来想给朱途安一些体面的,可朱途安一直在说谎,马三燕把朱途安拉到一旁小声说话。
“你是一个真太监,你哥哥的儿子是个残废,朱途安,从一开始,我的老乡和你都在骗我,现在你去跟所有人说我们不结婚了,不然我就把你的这些事情全都说出去。”
朱途安如遭雷击,只有老家的一部分人知道他的隐秘,可是马三燕为什么会知道,他想起了成光,可现在不是去找成光算账的时候。
他拉着马三燕的手,“你的户口都已经迁到永宁农场了,马三燕,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是不可能甩掉我的。”
“你放开,不然我去跟别人说你是真太监了。”
马三燕被朱途安死死地钳制着手臂,“朱途安,你混蛋。”
马三燕觉得有些无望时,听见了身后传来声音,“朱途安,放开马三燕。”
原来是乌酒卮的声音。
马三燕心里充满了希望,她也是做惯了农活的,很快从朱途安手里挣脱开,“朱途安,你最好放我离开,不然你的丑事可就藏不住了。”
朱途安看着马三燕这样决绝,只能闭上眼睛,“滚。”
马三燕赶紧去收拾东西,带上她自己的东西,跟着乌酒卮她离开了。
宾客们还在等着吃席呢,看着新郎一个人出来,不见新娘子,其中一个人问朱途安,“你媳妇呢?”
朱途安给马三燕泼脏水,“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跟一团的医生跑了。”
“不会吧,你媳妇不像是那样的人呀。”
“朱途安,要不我们帮你把她追回来吧。”
朱途安摇头,“不用,她以后自己会回来的。”
也只有朱途安自己知道,他说这句话只是欺骗他自己而已。
马三燕看着自己离永宁农场越来越远,心就越发平静。
她在朱途安家里没什么东西,就几件衣服和裤子鞋子,或许是潜意识觉得她并没有嫁出去,她在一团宿舍里面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并没有搬到永宁农场,现在正好方便她跑路。
乌酒卮在前面骑着自行车问马三燕,“三燕,接下来往哪边走,我不认识路。”
马三燕指了正确的方向,乌酒卮载着马三燕,还没走多远,就听见了前方有车子的响声。
“咱们先停下来,让车先走吧。”
这车子轰隆隆的声音实在让人厌恶,乌酒卮和马三燕停下来,结果那车上的人看清楚乌酒卮和马三燕的脸,也停下了车。
车上走下来三个人,赫然是一团铁三角——慕勤来,戴九佳,成光。
戴九佳着急又关心的跳下车来,差点上前拉住了乌酒卮的手,好在他知道克制,关切的问了一句,“乌酒卮同志,你没事吧。”
乌酒卮摇头,又问戴九佳,“戴九佳同志,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成光说你们可能会遇到危险,我们就去运输队借了车过来接你,我觉得成光应该直接从农场发电报过来通知我们,而他应该留在农场保护你们,成光,光子,你出来,幸好乌酒卮同志她没事,不然……”
成光很是无奈,”大哥,永宁农场没有电报机电话机……“
“那你就不会派一个人出来报信,哪用得着你亲自出来。”
戴九佳还想揪着成光不放,慕勤来开口道,“成光已经说过了,朱存安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而且乌酒卮同志交代过马三燕同志,不能当众揭穿朱存安不能人道的事情,朱存安自然会给马三燕同志留有一份余地。”
“慕勤来同志,你分析对了。”
乌酒卮看向慕勤来,“我和三燕还有成医生也是第一回遇到这事儿,所以我让成医生回去报信,带人过来,要是朱存安想施暴,我乌酒卮第一个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