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因，是周叙白的一次"无心之举"。

那天程垦在农技站加班到深夜，外面下着大雨，他原本打算冒雨骑自行车回家，结果刚出门就被周叙白拦住了。

"别折腾了，去听野那儿住一晚呗。"周叙白晃了晃手里的伞，"他那儿空房间多，而且——"他故意拖长音调，"他煮了姜汤。"

程垦皱眉："你怎么知道？"

"他朋友圈刚发的啊。"周叙白把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

照片里，沈听野站在厨房灶台前，锅里熬着深色的姜汤，配文只有两个字：【多了。】

程垦盯着那条动态看了几秒，最终接过了周叙白递来的伞。

第一次留宿时，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沈听野给程垦准备的客房干净整洁，床单是新换的，甚至还放了一套叠好的睡衣——虽然程垦根本没用上，他穿着自己的T恤和长裤，规规矩矩地躺在床的一侧，像一具等待入殓的尸体。

半夜，沈听野起来喝水，路过客房时听见里面传来翻来覆去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敲门："……睡不着？"

门开了，程垦站在门口，头发有些乱，眼底带着倦意："床太软了。"

沈听野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习惯睡硬板床？"

程垦"嗯"了一声，表情难得有些窘迫。

"我房间的床硬。"沈听野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有多暧昧，赶紧补充，"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睡我那张，我睡客房。"

程垦看了沈听野一眼，摇头："不用。"

就在沈听野以为他要拒绝时，程垦又补了一句："……给我条毯子就行，我睡沙发。"

最后两人谁都没挪窝，程垦还是在客房将就了一晚，只是沈听野偷偷给他加了一床硬垫子。

第二次留宿，是因为程垦家的屋顶漏雨。

周叙白第一时间给程垦发了消息：【听野说你家漏水了？来他这儿住几天吧，正好帮忙修修他家厨房的灯。】

程垦看着手机，眉头微蹙："我什么时候说我家漏水了？"

周叙白面不改色："微信群啊，你没看？"

程垦点开所谓的"微信群"，发现是周叙白刚建的三人群，群名被改成了【青山镇紧急救灾指挥部】，里面只有一条周叙白自己发的消息：

【@程垦 你家是不是漏水了？听野说他那儿有空房间。】

沈听野的回复是一个简单的"？"。

程垦："……"

但那天晚上，程垦还是拎着工具箱去了沈听野家——厨房的灯确实坏了。

渐渐地，留宿成了习惯。

有时候是因为加班太晚，有时候是因为下雨，有时候甚至不需要理由——程垦会在饭后很自然地起身收拾碗筷，而沈听野也不会问"你今晚回去吗"。

程垦的牙刷出现在浴室杯子里，他的拖鞋摆在门口，甚至衣柜也悄悄腾出了一格，放着他的换洗衣物。

某天清晨，沈听野睡眼惺忪地去厨房倒水，看见程垦站在灶台前煎蛋，身上套着那件沈听野买大了的蓝色格子围裙，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整个人镀着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那一刻，沈听野恍惚觉得，程垦好像本来就应该在这里。

直到有一天，程垦的老邻居王婶来农技站找他。

"小程啊，你家院子里的柿子树结果了，再不摘要被鸟啄光了。"

程垦这才惊觉，自从母亲去外地深造后，自己已经快两个月没回真正的"家"了。

那天晚上，程垦特意回去了一趟。推开院门，柿子树果然硕果累累，地上还落了不少熟透的果子，被鸟啄得七零八落。

程垦摘了一篮子柿子，又收拾了几件换季的衣服，临走前，站在客厅环顾了一圈——

茶几上落了一层薄灰，厨房的水龙头有些漏水，卧室的床单还是上次离开时的样子。

这个曾经住了二十多年的家，现在却陌生得像别人的房子。

程垦关上门，鬼使神差地给沈听野发了条消息：

【柿子熟了，要吃吗？】

沈听野回得很快：【要，带几个回来。】

紧接着又补了一条：【周叙白说他想吃柿饼，你会做吗？】

程垦看着屏幕，眉头有些不自然的皱了皱。

【那你想吃吗？】程垦回了一句。

【想。】

程垦看见后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好，明天做。】

当晚，程垦抱着一篮柿子回到沈听野家时，周叙白正瘫在沙发上看电视。

"哟，回来啦？"周叙白笑嘻嘻地凑过来，"我还以为你今晚住自己家呢。"

程垦把柿子塞给他："洗了。"

周叙白撇撇嘴，抱着篮子去厨房，故意大声嘀咕："啧啧，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啊……"

程垦没理他，转头看向正在书房整理资料的沈听野。对方听到动静抬起头，两人隔着客厅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这里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