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喜欢的人是时老师,而且你们还住在一起啊!”
假期里,学校附近的奶茶店生意有点寥落,祁星涟提前回学校也没事可做,同时心里又失落得难受,便约了姚婉见面,送了她一条精心挑选的手串,顺便跟她解释当时答应她的事。
姚婉圆圆的眼睛瞪得快要从眼眶里脱出来,她突然有点感动。她知道祁星涟虽然看着和气友善,但实际上很少跟人敞开心扉地去聊什么,而现在,这样大的秘密她就直接告诉她了。
姚婉惊讶之余,又受宠若惊信誓旦旦地保证,“星星你放心,这话到我这里就算是进了死胡同了,我绝对不会传出去半个字。”
祁星涟看着她认真保证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嗯嗯,我既然跟你说了,肯定就是相信你的。”
本来她还有点担心姚婉会生气她瞒了她那么久,而且当初她们一起去听时琰的课,她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也算是骗了她,没想到姚婉这么容易满足。
姚婉听她这么说,突然坏笑着打量她。
面前的女孩子黑色的长发及腰,素净白皙的巴掌脸显得楚楚可怜,可那双茶色的眼眸又流露几分出尘的疏离感。
姚婉托腮感慨道,“真是没想到呀,你这么仙气飘飘的人居然会搞这种禁忌之恋。”
祁星涟感觉脸有点发烫,“哪里算什么禁忌之恋,我们只是认识了很久而已,又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也对,不过,”姚婉吸了一口奶茶又说道,“我觉得你们外表看上去很登对哎,怎么形容来着,一看就是一类人的感觉。”
她喝到一口香浓的麻薯,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递到祁星涟唇边示意她尝尝。
姚婉喜欢加了很多小料浓稠得像粥一样的奶茶,而祁星涟更偏好清淡一点的茶汤。她尝了一口觉得有点被齁到,连忙喝了口自己的缓缓。
祁星涟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可是他现在在躲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会不会是因为你们之前就一直太有界限感了?要我说,抱一下也没什么吧?朋友之间安慰还能抱抱呢。不然你就在他面前多展示展示自己开放的一面,让他觉得拥抱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祁星涟觉得自己在病急乱投医,但姚婉的眼神非常真诚,让她也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来。
开学的第一周,祁星涟很快就知道当初时瑜为什么说很快就会在学校里见面了。
学生会外联部的部长王爽学姐说,【下周三学校举办“相约书海”的读书会活动,会请到一些人气作家来学校做分享,大家需要准备一些事项……】
这是祁星涟进入学生会之后参与的第一个活动,她希望能在活动中做出自己的贡献,所以当部长说已经跟几位作家老师约好,需要提前录一段采访视频做宣传时,祁星涟主动提出可以去做这个采访。
王爽点头,随后又指了个人笑道,“你俩一起吧,录完可能还要剪辑一下,一个人工作量有点大。”
祁星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李斐然与她对视了一眼,少年冷淡的面容扬起轻微的笑意,“好。”
*
南大,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院馆。
时琰下午本来没课,但闲下来时总有些心烦意乱,便索性在院馆的实验室帮师兄的忙,听说他们这学期打算来学校里开一个天文学讲座。没想到他的导师突然来访,将他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问了下最近的情况。
“阿琰,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时琰的导师是周文远是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星系宇宙学研究部的院士,当初在南大任教几年,现在年纪大了快要退休,除了天文台那边在盯着的研究之外,已经几乎不问门下桃李的事情,但对于时琰这个关门弟子总是格外上心些。
周文远以前有过一个孩子,当年医疗条件不如后来发达,师母在生产时伤了根本。后来那个孩子在国外读书时意外去世,夫妻俩便膝下无人。也因此,夫妻俩都对时琰有几分当做自家孩子的关照。
时琰知道导师对他的用心,自然也是格外敬重,便点了点头,“还好,学院的工作比搞研究省心许多。”
周文远扶了扶眼镜坐在他身边,笑着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顾江他们一直在找你做外援。”
时琰也笑,“瞒不过您,不过师兄他们研究辛苦,找我帮的都是小忙,我平时闲着也是无聊。”
说到这里,周文远的目光变得深沉了些,他静静看了时琰一会儿,突然问道,“阿琰,你之前对自己的发展方向有没有想法?让你来学校任教是我的想法,你留在天文台确实能为我国的天文事业作出更多贡献,但当初你父母……”
常言道,慧极必伤。
带了他八年,时琰再寡言,周文远对自己的学生也有几分了解。他本就心思重,而搞研究是一项孤独又看不见终点的路,无止境的求索本就容易将人拉入一些空虚的漩涡。
周文远和时琰的父母也算故交,因为当年的事故,周文远出于私心为这个孩子考虑,希望他能走一条更安稳的路。
时琰坦诚地与导师对视,“我没觉得有什么遗憾的,老师。我其实,对于自己的人生方向并没有什么很明确的想法,无论是搞研究还是做教育,与我而言都是应该做好的事业,然而无论从事哪一种,都与我爱好天文不相悖。”
周文远看着这个年轻的后辈,他的镜片后有一双好看却晦暗的眼睛,与他那永远为事业闪动着热情与奉献的父母不同。
他摆了摆手,“好,我也没别的事,你去忙吧。”
时琰恭敬地跟他告别离开,只是踏出办公室门前,听见身后传来和蔼又语重心长的叮嘱,“现在也有时间了,没事多出去转转,多交交朋友,别总一个人闷着。有空了就来家里坐坐,带个女朋友来更好。”
时琰停下脚步,转身认真地跟他说,“好。”
时琰从导师这里离开往自己的办公室走,路上遇到一个眼睛圆圆面相开朗的小姑娘,他本来没在意,但对方迎面走来突然停下来跟他打了个响亮的招呼。
“时老师好!”
姚婉自从知道了闺蜜的暗恋史之后,对时老师的关注更甚以往,以前路上遇见这位“高岭之花”也只敢低着头走过去,现在有了“闺蜜哥哥”加“闺蜜暗恋人”甚至“准闺蜜夫”的滤镜加持,她胆子也大了不少。
果然爱情就是容易让高岭之花堕下神坛的东西啊。
对方的眼神亮的好像在发光,看着他的目光中带着一股强烈的探究欲,时琰颇有点不适地单手推了推眼镜,面上仍温和道,“你好。”
姚婉是来找导师领材料的,她们导师是个颇有情怀的老头儿,为了调动同学们的学习兴趣,大一上学期就给他们订阅了国外的某天文学期刊,姚婉作为学习委员,正好过来拿第三季度的期刊。
“时老师,请问您知不知道黄导的办公室怎么走啊?”
时琰思索了一下,学院里姓黄的导师就一位,言简意赅道,“前面右转第二间办公室。”
“好嘞,谢谢您,时老师再见!”
姚婉跟他挥了挥手便走了,右手腕上一串菩提与白玛瑙珠子串成的手串。
时琰目光一凝,这手串他见过,确切地说,是他陪着祁星涟一起去挑的。他看向姚婉的背影,这才想起来这位同学似乎是和她关系很好的朋友。
他拿出手机,找到她的微信点开,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国庆假期前。他打出几个字,很快又删掉。
那个荒诞的梦境带来的感受早就已经远去,但是他在想到她时,心里还是会控制不住地生出一种愧疚感,他人生中第一次有真切对象的绮梦,居然是和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他一直以最纯粹的关爱之心待她,这让他无法接受并且产生了某种深切的自厌。
时琰回到办公室,处理工作的间隙打开阅读APP点进了最近一直在看的书,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
【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在梦中知道的或经历的事情,远远超过我们在清醒状态下知道的。】
时琰思索着点点头,觉得弗洛伊德说的有道理。
他接着往后翻,看到那句【梦是欲望的满足。】时蹙起了眉,他在椅子上坐得僵直,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句话看了两分钟,最后退出了这本书。
他点开书架里的另一本与梦境有关的书,在里面看到这样的内容,【梦的功能并不是愿望的满足,而是起平衡或补偿作用,梦在试图解决个体的道德冲突。】
时琰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这就对了。
大脑会对日常接收到的各种信息和产生的情绪作出反馈,梦境可能就是这些元素没有逻辑的排列组合。也或许是,他太过担心那天晚上的话会让祁星涟难过或者失望,大脑才下意识模拟出一个亲密场景作为精神补偿。
总之,并不是所有梦境都有探究的意义。
想到这里,时琰感觉连日来堵在他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下,并擅自得出了一个结论:荣格的思想比弗洛伊德的更具有普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