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不知为何现在目不能视,宋逢安握着她的手源源不断地为她传递灵力,她推开他,眨了眨空洞无神的眼睛:“大抵是墓魔幻境的作用,先找到它。”
宋逢安的手微微颤抖,良久,他道:“不是墓魔。”
“那会是谁?”
“有人趁你入了墓魔的幻境下了死手。”宋逢安抿了抿唇:“我再晚些,你......”
他没有再说下去,谢宁拍了拍他的手,叫他安心:“放心,不过是见不得人的禁术,区区小计只能换我片刻不宁,我会让他付出同等的代价。”
说罢,她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下修界,临江城。”
“我是说这个府邸,他家主人是谁?”
宋逢安沉默,垂着眸子看着她,“你在幻境中......见到了这宅子的主人?”
“见到了。”
“你......”
还未等宋逢安说完,谢宁语气有些遗憾,继续说道:“但是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
“你都看到了什么?”
谢宁将幻境中的事情挑着对宋逢安说,隐藏了画像的事,最后无奈摇头:“真是可惜,那人如此相信我,我想,如果他见到我如今这副模样,估计要失望了。”
她耸了耸肩:“毕竟,我真的杀了无相,下修三十三城的人也是因我而死。”
宋逢安期间一直侧耳倾听,没有插话,但谢宁这话说完,他便立刻摇头:“他不会失望。”
“真的吗?”
宋逢安点点头,但忽然想起谢宁看不到他的动作,便“嗯”了一声。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二人循声侧目,谢宁听出来着声音,疑惑道:
“宛君?”
陈宛青面色不虞,司刑长老在一边劝说,几人推开门进了院子,便看见谢宁靠在宋逢安怀中,好像受了重伤。
他稍稍缓和了脸色,先一步走向他们:“你们怎么在这里?前几日还听闻你们去了追云阁。”
宋逢安对他微微颔首,算是承认。
谢宁则道:“这里藏着一个墓魔,我中了它的幻境。”
陈宛青皱眉道:“墓魔......你如今这是?”
“有人加害于她,她中了禁术‘遮云蔽日’。”宋逢安替她回答。
“遮云蔽日......”陈宛青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从前这法术没有被列为禁术的时候,常有修士用此法暗中加害他人,甚至有人对下修下手。
谢宁对此表示无所谓,比这更阴毒的咒法她都在无相那里见过,区区一个算不上障眼法的咒法,在她眼里真的算不上什么,最多是恶心她几天,待她找到施法者,便能解开。
宋逢安和陈宛青所在的一剑天为天下阵法大派,虽然见过不少咒法,但是禁术他们大多从书上看来,真正亲历的,两个人还没谢宁一个人见过得多。
更何况,上一世,无相最后是真的想弄死她,不管是否能被审判,他对谢宁所施加的,有些都是甚至是修真界上古封存的禁术
谢宁无奈苦笑,我的好师父啊,这次是不是又是你搞得鬼呢?
司刑长老此时也赶忙上前行礼:“掌门。”
宋逢安一只手拢着她,另一只手微微抬起,表示知道了。
谢宁这才察觉自己竟然还保持出幻境时的姿势,无他,宋逢安一直攥着自己的手腕。
她这样想着,一边站直了身子,从他怀中脱离出来。
宋逢安垂眸,轻轻松开了手。
陈宛青见状,问道:“温雪,你现在感觉如何?我渡送你些灵力,如若不然,你怕是很难对付禁术。”
宋逢安压下他的手,道:“我已渡送与她,对付禁术无用。”
谢宁笑笑:“确实,灵力于禁术无用,但还是要多谢宛君。”
陈宛青还是不放心:“你若需要,便唤我。”
“好。”
谢宁眼前一片漆黑,侧着耳朵听着陈宛青的声音来源,确定大概方位,微指着另一处方向。
“墓魔估计已经跑了,今天肯定抓不到他,我先回去休息了。”
陈宛青看了看宋逢安,声音有些犹豫,对谢宁道:“温雪,你在何处落脚,我们送你。”
谢宁一路风尘仆仆追着陈宛青过来的,当然没地方落脚,她打算等这群人半夜休息时再过来一趟,那间满是画像的屋子一定会有线索,这家府邸的主人便是最关键的人物。
而且司刑长老的队伍中还混着一个无相,她现在看不见,但无相一定看到她了。
这很不妙。
谢宁推脱:“多谢宛君好意,不耽误你们的时间,我自有安排。”
“温雪,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谢宁有些疑惑,她很早以前便察觉到陈宛青对她好像并非对普通弟子那般,但是谢温雪对陈宛青的记忆不多,谢宁拿不准他们之间是何种关系。
谢宁抬脚便要离开,宋逢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目不能视,我随你回去。”
她竟然忘了宋逢安还在身边......
“掌门,这里这么多一剑天弟子,你偏要照顾我么?”
宋逢安道:“你也是一剑天弟子。”
谢宁假笑:我不是。
但她没有说出口,有些无奈:“那还要多谢掌门照拂。”
“你我之间,也不必言谢。”
宋逢安有样学样,一边陈宛青笑了笑:“逢安送你也好,放心些。”
前世宋逢安便是个强势的人,虽寡言少语,却很固执,这一点她清楚,陈宛青也清楚。
宋逢安便握着谢宁的手腕走出府邸,谢宁问他:“宋逢安,我发现你这些年变化挺大的,但是有点从没有变过。”
宋逢安知道谢宁没有居所,正在认真地研究陈宛青给他的客栈名,闻言,头也没抬,似是随意问道:“什么没变?”
“狂。”
谢宁啧啧了两声,引得宋逢安侧目:“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我。”
“那是他们不懂。”谢宁追忆般说道:“你还不狂啊?你知道么,见到你,才能真正明白什么叫目中无人。”
见宋逢安不言,谢宁继续吐槽道:“除了你自己,你眼里就没有过其他人......你怎么不说话?心虚啦?”
宋逢安道:“没心虚。”
“心虚也没用,我说的是事实。”
“不对。”宋逢安认真纠正她:“我眼里有过其他人。”
“谁啊?”
“天下第一。”
谢宁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原来你对我夺得修真问天试榜首这件事这么在意?”
宋逢安默然。
谢宁另一只手捏了捏宋逢安握着她手腕的手:“那我这次就勉为其难地让给你吧!”
“我会帮你恢复灵力。”
谢宁摆摆手:“不重要了,灵力于我而言,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
二人来到陈宛青落脚的客栈,宋逢安为了照顾谢宁,坐在了屋内的窗口边上的竹凳上看书,谢宁坐在榻边,问他:“你在干什么?”
“看书。”
“你出门还带书?”
宋逢安放下书,看向谢宁,只见她清秀的脸上满是迷茫,眨着泛灰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的方向。
但淡淡的月色打在她的身上,映着薄衣,显得既苍白又清冷,宛若谪仙。
他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印象中的谢宁是强大的,不可一世的,从没有这样让他觉得面前这人一触即碎,好像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见宋逢安片刻怔愣,谢宁问道:“怎么?这问题......还问不得了?”
“我习惯出门带书。”宋逢安赶忙起身,“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明早我来找你。”
“哦,好。”
谢宁掀开被子,一骨碌滚进最里面,贴着墙面闭着眼睛,还不忘对宋逢安嘱咐道:“记得帮我把门关严!”
在宋逢安为她掩上门的那一瞬间,谢宁睁开了眼睛。
“呼——可算是能出去了。”
谢宁下血咒,渐渐地,血红色爬上了她的眼睛,她撕开衣角,包扎好伤口,踏着窗框,一跃而下。
那府邸太过诡异,而且极有可能和她有关,看着那满屋的画像,谢宁依旧觉得发麻,这位大少爷究竟是谁?一剑天的人与之一战,他最后活下来了吗?
凉月如水,倾洒在大地上,映照着谢宁疾步而行的身影,她必须要在天亮之前弄明白。
待她抵达时,闻到了一股冲天的魔气。
是墓魔?
她蹑手蹑脚攀上高墙,这血祭术法只能让她看清轮廓,只见院内一公子模样的背影手执长剑,一步步逼向墓魔。
而墓魔呈现出实体,跪在地上深深地低着头,瑟瑟发抖的身子出卖了它此刻害怕的心情。
但是它不敢动。
那公子的衣角迎风摆动,手中长剑的杀意渐露。
“主人......”
那墓魔沙哑着嗓子开口,跪着一点一点往后退,面对死亡的逼近,它却毫无反手之力。
面前公子长剑灵力涌动,他没有挥剑,而是缓缓开口:“是谁在你的幻境中下咒?”
这个声音!谢宁心底一惊,这声音......
这声音是——
宋逢安?
“我......我不知道。”墓魔身体抖如筛糠,连带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宋逢安低头,见它如此模样,沉默着挥剑,将它钉死在原地,直至渐渐消散,魔气爆裂,魂魄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