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阁内与寻常门派无异,沈华悄声问谢宁:“前辈,为何追云阁在修真界的风评不好?”
谢宁看了一眼宋逢安,见他的注意没有放在他俩身上,她这才道:“这个我知道的不多,我只知道追云阁主所设计的秘法,能够最大的发挥女修的优势,很长一段时间,修真界的术法并不适用所有人。”
“那这是好事啊,怎么会落得现在这样?”沈华不解。
谢宁摇头:“阁主将秘法公之于众,希望可以用此法使各门派女修修为更上一层楼,可总有心怀不轨之徒打着这个幌子欺骗新人,有好多女修受奸人所害,修为受损走火入魔,终其一生都打上了邪魔外道的称呼。久而久之,追云阁主所创的秘法便与邪术划成一路。即使后来经一剑天初代掌门审判后宣布追云阁无罪,也难摆脱污水加身。”
沈华震惊地看着谢宁:“为什么啊?这完全就是无妄之灾!”
“但事实就是如此,追云阁主最终承受不住流言蜚语和众修讨伐,带着门内弟子远走下修界,但依然坚持将秘法传授给所有女修,因为这是真真正正有益于女修修为的功法。”
谢宁叹了口气,要说这位追云阁主,就连她也没见过,当年无相长老呵斥她的时候提到过追云阁,心生好奇,便在无相醉酒之时,谢宁套了他的话。
后来在一剑天接受委托的时候,看到追云阁这个名字,她还感叹巧合。
宋逢安见他们二人在身后聊得起劲,转过头来,安静地看着他们。
谢宁看向宋逢安:“玉锦前辈肯定比我知道得多,不然你问问他?”
沈华慌忙摆手:“不了不了,我明白了!”
说罢慌忙离开,谢宁“嘶”了一声,问宋逢安:“他为什么这么怕你?”
宋逢安摇摇头,问道:“刚刚在说什么?”
“闲聊而已,他没听说过追云阁,而恰好我从前是追云阁的弟子,便给他介绍一下。”
谢宁说谎自成一派,胡扯本事一流,以前受害最多的便是宋逢安,没想到重生归来,依旧是骗他最多。
关宋月安排好门下弟子去调查,寻了个凉亭与二人相对而坐。
谢宁不解,关宋月和宋逢安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还坐一桌喝茶?
关宋月不管他,为谢宁斟了一杯茶,对宋逢安道:“宋逢安,你每年都会来我追云阁外待上几天,究竟要做什么?我一直想找机会问你,但奈何门内事务太多,总是腾不出时间,今日正好你自己送上门来。”
谢宁瞪大眼睛讶异道:“不是吧?你......师父,你来追云阁干什么?每年都来?”
而当事人宋逢安试探着茶杯的温度,闻言垂下扑簌簌的眼睫,玉冠上的千年水晶折射出来的光华将宋逢安衬得整个人略显苍白。
良久,他问道:“这么多年,她来过吗?”
谢宁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是关宋月听出来了。
她拍案而起:“你还有脸提她!若非是你,她又怎会......”
落得那样的下场。
看着宋逢安同样痛苦的眼神,关宋月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她泄了气般坐下身,碍于身边这个叫谢温雪的姑娘并不清楚渊源,她不想多说。
宋逢安却像是自揭伤疤般,自顾自说着:“她的死,我难逃罪责,等一切真相大白,我便卸下一剑天掌门之职,自废修为,招她归来。”
关宋月闭着眼睛摇头,苦笑道:“魂飞魄散,怎么归来?”
“我不知道。”
谢宁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她”究竟是谁。
越听越耳熟,这个“她”和自己好像。
但若是宋逢安说出这话,她又不那么确定。
宋逢安怎会为了找她,刻舟求剑,故地重游?又怎会自废修为,招她魂归?
前世那把贯穿自己的剑时时刻刻提醒她,宋逢安厌她至深。
而此时关宋月恰好提到了凤鸣,问道:“怎么没佩剑?我给你找把剑,你且与我比试一番。”
宋逢安摇头:“事成之后再说。”
关宋月和他又闲扯了几句,但是两人并不是什么话多的人,到最后索性三人对坐,沉默地喝茶。
这让谢宁一个话多的人有点不适应,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追云阁内格局未变,谢宁犹记得那时候关宋月重伤闭关,突遇歹人侵袭,门内弟子无法,只能向一剑天求助,但当时一剑天内话语权并不在宋逢安,而是宋逢安师父、一剑天前掌门的一言堂,他一直对追云阁心怀偏见,压住所有弟子不允许任何人前往追云阁。
谢宁向来不受一剑天管教,听闻这件事以后,便毫不犹豫踏剑千里驰援追云阁。
当时前掌门叫住她,警告她:“谢宁,你若执意与邪术外流为伍,便与修真百家对立,是为苍穹巅之耻!”
谢宁年轻气盛,仗着一腔热血,站在剑上冷笑:“若我偏不呢?”
后来她记不大清楚了,等她到达追云阁时,便看见宋逢安一袭白衣站在她面前,凤鸣规规矩矩地系在腰间,那时候的宋逢安还不像现在那般冷漠不近人情,但是稚嫩的脸上也满是淡漠。
“你怎么来了?”
“云锦之托。”
“哦。”
见谢宁过来,他跟在她的身后,谢宁走一步,他跟一步。
想到这,谢宁不由得笑了,回去以后她并没有受罚,大抵是师父师兄为她求了情,但是宋逢安却被打得几天都没出现在人前。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发现自己走到了追云阁的后山,一般宗门的后山都是修士修炼的地方。但追云阁对所有女修开放这个清修之地,所以这里面大多也有无家可归的散修,也不差谢宁一个外人进入。
后山灵力果然充沛,谢宁转了转,找了个地方打坐,体内的内丹迟迟不结,她心底着急,问天试迫在眉睫,到时候共灵绝对过不了试灵石那关。
凝聚体内灵力,以宋逢安的灵力为辅,对抗内里的罡气。
谢宁整个人仿佛置身在一场没有止境的洪流中,险些溺毙于此,但宋逢安的灵力总会慢慢托起她,让她得以喘息。罡气如同利刃向她劈下,她以自身为引,与之相撞,几番下来,她渐渐处于下风。
怎么办......
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
“罡气入体,她到底结了什么仇家?”
谢宁耳边断断续续有人说话,关宋月将她的手塞进被子里,对宋逢安道:“这道罡气修为太高,单靠她自己无法化解,若非体内还有一道灵流从旁辅助,现在她估计已经踏上黄泉路了。”
宋逢安安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关宋月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如果明日还没有醒来的迹象,那便危险了。”
“嗯。”
送走了关宋月,谢宁的床边榻陷下去一点。
宋逢安坐在了她的床边。
谢宁没有睁开眼都能感受到那道强烈的目光,她正在纠结自己要不要醒来,一双手拉起她的手,将她的手紧紧包围,覆上宋逢安独有的体温,他手上灵流源源不断地向谢宁体内输送,谢宁在心底无奈叹息:没用的呀,罡气要靠自己才能突破......
随后手背上泛起阵阵凉意,像水滴打在了上面,谢宁的心漏了一拍!
宋逢安......哭了?
泪滴顺着手腕蜿蜒而下,所及之处微凉渗骨,那是宋逢安抑制在心底的冷。
随后那股凉意渐渐被柔软的触感取代,一触即分。
宋逢安在她的手背上落下浅浅一吻,随后慢慢将她的手安置在原处,转过头起身,离开了那间屋子。
谢宁此时脑子很乱,宋逢安要做什么?他......
他不是恨自己吗?
谢宁心越跳越快,但此时她冷静下来,想起重生后宋逢安表现出来的种种,她犹疑不定,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宋逢安或许已经认出她了。
这一系列行为一定不是针对谢温雪,在此之前,宋逢安也见过谢温雪,在记忆中,他对于真正的谢温雪与普通弟子无异,只有她重生归来时,宋逢安越来越不正常。
她等不及要去问宋逢安,但是刚刚发生的一切,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宋逢安啊宋逢安......
谢宁对他,真是又恨又无奈。
她干脆不去想,闭着眼睛躺在榻上逃避,体内的罡气已经被压制住,什么时候醒来全靠她想不想睁眼。
期间宋逢安来过几次,为她渡送了几次灵力,有几次还是关宋月跟着过来。
夜深子时,宋逢安推开门,便看到谢宁长发垂在身后,素白寝衣衬得她消瘦无骨,她坐起身靠在床头,哑着声音对他道:“你来了。”
宋逢安一怔,扶在门框的手微微颤抖。
“你......你体内罡气过于强劲,需要静养。”
谢宁深吸一口气,看着宋逢安合上房门,走向她的床边,为她倒了一杯水。
她接过他递来的杯子,抬起眼眸带着点点笑意问宋逢安:“小仙君,我有点饿了,可不可以帮我找点蜜饯果子?”
宋逢安闻言,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百年前,谢宁受罚趴在床上,宋逢安前来看望她,她也是这样说。
“小仙君,我好饿,可不可以帮我下山买点蜜饯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