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宋家。
来来往往皆是参加宋顾两家订婚宴的宾客,觥筹声交错响起,好不热闹,秋练和秋问池一出现就不停有人在窃窃私语,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秋练跟没看到似的,带着人往里走,随手从路过的佣人端着的托盘上拿了杯酒,塞进秋问池手里,“哥哥要不要尝尝?”
秋问池抿了口酒,对方继续说:“我上去看看宋姨,你先在等我一会儿。”
秋练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秋问池坐在角落,垂眸一个人静静喝着酒。开始别人会用异样的目光看他,小声议论着什么,眼看无趣才又走开,恢复之前活跃的气氛。
没过一会儿一个佣人来到秋问池面前:“请问是秋少爷吗?小少爷让我带您过去。”
宋岑西找他?秋问池停了几秒后点了下头,给秋练发信息说了声,他的手机从地下室那里出来对方就给回了他,但不用说也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发完跟着佣人走了。
他们一路来到楼上,推开房间的门,不出意外是顾非岚,穿着精美的礼服坐在沙发上,朝他看过来。
“问池,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她笑着说,“你看上去很累,没休息好吗?秋练没对你做什么吧。”
秋问池沉默着,随后想要转身,“我先走了。”身后却传来对方的声音:“你妈妈……”
秋问池顿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她:“我妈怎么了?”
顾非岚起身走过来,随手撩了把头发,脸上悠然自得:“我用宋岑西的名义找你过来就是想说这个,你妈妈好像要醒了。”
“……”秋问池顿了下,“你不会拿这个骗我吧?”
顾非岚:“有必要吗?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护士过去时无意间发现她的手动了,有极大可能会醒,我想告诉你你应该会开心的。”
“在秋练那里,很难过吧。”她眼神认真道,“等事情都解决完,你也就可以解脱了。”
秋问池没有回答,而是低声说:“我会找个机会去看看的,如果我妈真的能醒……”他没有再说下去,意思却很明显。
为了他妈妈,之前的一切都可以不管,不做,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说完他打开房间的门,接着看见了秋练那张脸,对方却没看他,越过他看向里面的顾非岚。顾非岚笑着冲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十足的挑衅。
“……”
秋问池拉着她走了,穿过走廊到了尽头的阳台,只剩他们两个人在,他回身的下一秒一个狠狠的巴掌甩在他脸上。
尖锐的指甲在脸上刮出血痕,秋问池站在原地出神,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秋练轻易被他这副模样激起怒火,给气笑了,“跪下。”她命令道。
秋问池条件反射就跪了下去,低垂着头,秋练摸着他被打的那边脸,面无表情又打了一下,“起来。”
秋问池刚站起来秋练按着他的后脑勺惩罚地咬了下他的唇:“这时候怎么就那么听话……”
他身体一僵,一只微凉的手摸进他衣服里,很快又把他推开,“自己滚吧,回去再收拾你。”
秋问池走后,秋练摸出根女士香烟点燃抽了口,望着下方对方坐上车离开的一幕,眼眸深沉。旁边站着个人,是顾非岚。
“你吃醋了。”顾非岚笃定道,“不过你这人也真是怪,别人吃醋要生闷气,你倒要发脾气。”她玩笑着道,“易燥易怒的,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秋练没理她,她一个人却说得兴起:“我是真搞不懂你到底讨厌他还是喜欢他,说喜欢还要这么折磨,那可是亲哥,说讨厌又谁都不让碰一点,和别人说句话也不行,啧啧。”
话多,秋练有点烦她:“能不能滚?”
她语气极冲,顾非岚没在意,在她看来这反而像是恼羞成怒了,于是又说起别的:“问池是不是很可爱,我刚和他认识就是一直板着脸,以为有多冷漠高高在上,但相处下来才发现其实他把柄很多,只要攥住其中一个就能看他服软,多带劲啊,你很喜欢吧……”
“闭嘴。”秋练冷冷道,“我和他的事轮不到你说。”
顾非岚也不管她说什么,“你知道吗,光是折磨还不够,他会永远恨你,你想要的只是恨吗,我看不然,你想要更多,那就得付出更多。”
“我说的对吗?”她笑盈盈道。
秋练盯着她看了会儿,也笑了:“我确实付出了很多,要不然你怎么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呢,顾小姐。”
顾非岚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又恢复,“是吗,我倒想看看秋小姐还有什么办法,你想要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站在你那边。”
“可他不过是个被养起来没有自理能力的小雀,你能指望他什么呢。”秋练淡淡说着。
她点评着:“一个天真又愚蠢的人,难不成还能帮到顾小姐吗?那真的是他的荣幸了。”
顾非岚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想到什么,晃荡着酒杯里的液体,慢悠悠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他会努力的,毕竟问池从来都是个上进又拼命的人啊。”
“是吗,”秋练微微一笑,“可要是他再也飞不起来了呢?”
顾非岚沉了沉脸,神色莫名地看着她,好像这个人是敢像她说的那样做的,她太狠了,狠到让人心惊。
她不禁想,跟这样的人,她真的能赢吗?
……
秋练带着一身冷气回到别墅。
刚进房间就看见秋问池跪在地面上,不知道跪了多久,是不是一直在等她回来,秋练面上冷笑,拽起他的头发,靠近低头道:“哥哥这么识相啊,那这次就自己选吧。”
面前被扔了各式各样的道具,有大有小,秋问池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开始颤抖,在秋练不耐烦的目光下下意识伸手想选轻的。
手背被脚底踩中,秋练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随手就拿起个长鞭:“哥哥皮厚,我看这个就挺合适的。”
秋问池想躲,却抽不开手,眼泪霎时落下来,鞭子还没打下来他就已经抖得不行,缩着哭着。
秋练每次都被他哭得心烦意乱,用鞭尾抵起对方的下巴,“哥哥怎么不说话?”
“别……”秋问池拽着她的裤脚,仰头眼圈红红地求她:“求你了,小练,我害怕。”
他第一次说怕这个字,秋练跟他对视几秒,丢了鞭子移开踩着他的脚,将人抱起来擦眼泪:“吓你的,哥哥别哭了。”
她把人抱到床上坐下,帮他理了理他弄乱的长发,先是吻着他的唇,而后半蹲在他跟前,轻声问:“还敢不敢乱跑?”
秋问池摇头,把头埋在她肩上,泪水沾湿了那块布料:“……我什么也没和她说,我是你的,小练。”
“哥哥知道就好。”秋练摸了摸他的头。
她紧接着叹了口气,“哥哥总是这样我都不知道该对你怎么办了,做错事要哭,打要哭,骂也要哭,上辈子是水做的吗?”她捏捏秋问池的脸,但那话怎么听都是假的。
不知道怎么办,她可太知道了。
但顾非岚有句话说的是对的——想要更多,那就得付出更多。
她一抱着怀里这个人,就再也不想松开了,哥哥明明是她的。但他又总爱惹她生气,她要是生气起来,遭殃的不还是他。
“小可怜儿。”秋练突然道,“以后叫哥哥小可怜儿吧。”
秋练抬起他的脸看向自己:“是不是很恨我,想杀了我吗?但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哭,只会哭,那不就是小可怜儿吗。”
“我不是。”沉默半响秋问池说:“我有妈妈,她要醒了,让我去看她吧。”
“……”
原来是有妈妈的小可怜儿,那她的妈妈呢,秋练如是想着,被秋世宏害死了,跳楼了,但秋世宏也死了,好吧,她只有哥哥了。
她不想承认,她想让秋问池离不开她,但好像她才是那个离不开他的人。
所以谁才是那个小可怜儿呢。
-
秋问池站在病房外,手放在门把手上。
他轻轻推门而入,缓步走向那个病床,丁琳娜并没有醒,不知道是顾非岚在骗他还是那个护士看错了。
但他已经很久没来医院看她了。
秋问池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静静地看着床上昏睡的人,他或许有点想哭,但怎么都哭不出来,平时秋练一对他做什么他就会下意识流泪,那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眼泪并没有任何用处,但他身上也只有这个真正属于自己,而不是像现在都要带着那个腿环,即使来见亲生母亲也不能摘下。
所以活着是为什么,不过是因为那么一点念想和执念在支撑。
他不会像顾非岚说的真正解脱,除非有一天愿意直面死亡,他很想快点到那一天,但现在还是得留在秋练身边,并且自愿。
这样想来,以前和丁琳娜东奔西跑,无以为家,又苦又累,但却是他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了,再也不会有了。
远处太阳西下,昏黄的余晖照进病房,秋问池的身影趴在床边,没有说过一句话。
秋练坐在车里,指尖不停点击着屏幕,极为入神,直到旁边的车门被拉开,副驾驶坐了人,对方贴过来亲了亲她的脸。
秋练扔开手机,按着他的头就吻上唇瓣,重重地亲了一下,被放开时秋问池才道:“……她没醒。”
秋练一幅我就知道,嘲讽地说了个字:“蠢。”
秋问池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没应,转头看向窗外,耳边又响起秋练的声音:“哥哥也别伤心,脑子不好也不能怪你……”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秋问池表现得也很不耐烦,“能不能别说话。”
秋练饶有兴味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将车开了出去,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起他的放在唇边吻了吻,“哥哥胆子真大,不过还有我在呢,怕什么。”
秋问池一言不发 ,安静地望着前方。
秋练手指勾着他长发,一直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