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闻的声音像从遥远天际传来。话音刚落,白之易便挂断了不知何时接起的电话,指着池言身后的座位道,“你的位置在那,本来想找你聊聊的,突然有点事抽不开身,有什么问题记得找我。小祁,帮老师照顾下新同学。”
他又拍拍宋令闻的肩才火急火燎地走出教室。
班级里的交头接耳声随着白之易的离开停止,所有人都在等待宋令闻下一步动作。
有了白之易的指引,宋令闻的眼神才像找到焦点般,飘忽了几下转向池言身后的座位 —— 虽然有两张,但都是空座,意味着她没有同桌。
少女仍沉默着,眼神向前一勾,不偏不倚地撞上一直盯着她的池言的。
明明两人都是冷漠的神情,互动也仅仅停留在对视,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动作,空气中却多了几分莫名的火药味。
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宋令闻站在讲台上,讲台的高度令她同池言对视时显出居高临下的意味,可她的眼里始终没有任何东西,仅显出冷淡漠然。
似乎还有几分微不可察的轻蔑。
池言本不相信,甚至以为她的出现只是巧合。也许只是个普通的转校生也说不定?毕竟眼前这个美到失真的少女怎么看都与那些仗势欺人、自以为是的商权子女搭不上边。
可就在同她对上眼神的刹那,池言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 宋令闻就是那个仗势欺人的空降主席。
“......”她的面色阴沉下来,像极了风暴来临前的雨云。
祁慕朝看看台上毫无反应的人,又看看因抱持好奇态度而不敢动作的同学们,这才发觉整个教室没有一点声音,显出几分尴尬,气氛也在未曾察觉时凝固。
她轻轻叹气,知道身为班长的自己应当站出来掌局。一番心理建设后,祁慕朝终于挤出笑容,却被一只手率先摁住肩头,声音是一贯的冷静沉稳,“就是她吧?你坐着我来。”
你说不出口的,就让我来替你说。
“言言!你别……”祁慕朝话未说完,池言已经走到宋令闻身前。因宋令闻站在台上,池言原能傲视旁人的身高也不占优势,甚至比她矮了半个头。
可池言的眼神锐利,气势上两人平分秋色。
“怎么回事?”陆灿这才察觉池言的不对劲,转身看向祁慕朝。她原以为宋令闻可能是池言喜欢的类型,于是有意地隐瞒调侃,想看人送外号“斩O杀手”的池言在面对宋令闻这样的绝世美A时的反应,没想到这样剑拔弩张。
“宋令闻,是吧?”池言双手插兜,唇角在话语间扯出轻蔑的弧度。
身前人见状毫无回应,同她对视着的瞳孔深不见底。
池言又上前一小步,主动拉近同她的距离。一股虚无缥缈的玫瑰香气涌起,很浅很淡,却令她心下了然 —— 宋令闻的信息素是玫瑰。
很适合她。池言没来由的想。
宋令闻确实像极了玫瑰,譬如现在。她站在讲台上,诱人的美丽外表掩盖不了瞳孔里肆意生长的荆棘,她是那种只要见过一眼便难以忘怀的人,如玫瑰花香般摄人心魄;可同样的,没有人敢接近她,包裹她的刺太尖太密,采撷她与自寻死路无异。
池言抬头,同宋令闻几乎到了鼻尖对鼻尖的距离,宋令闻却仍如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只是用自己生涩的瞳孔凝视着她。
始终的无动于衷令池言心底升起一股无法言说的火,“你不想说那就听我说好了,不愧是即将上任的学生会主席,果然处变不惊,太有魄力了。”
话语间,池言闻着那股对自己毫无压迫的玫瑰香,故意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压在宋令闻肩上。
这是单纯的示威,也是逼迫对方求饶的信号。身为Alpha中的优性,即使信息素是本无攻击意味的苍兰,池言也能化腐朽为神奇,令它独具一格,威慑力甚至比寻常Alpha更甚。
面对同样是Alpha的对手,池言从未败北。
愈发浓郁的苍兰香气令教室的气氛降至冰点。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话,却忍不住偷偷观察宋令闻。
台下的目光如同一把把利刃向她刺来,宋令闻却只是漠然地站在原地。
“宋令闻,没猜错的话是宋氏集团的大小姐。”池言轻轻垂眸,再度抬眼的目光犀利,“人还没来就已经打点好一切,看上了别人的东西就要抢走满足自己,非常符合你们这些有钱人的作风。”
两人交换着鼻息,池言抬眼便能看见身前人右眼下方的泪痣,与有些苍白的唇。
“可你记住,纸终有包不住火的一天,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你窃取了别人的成果,它不属于你,你就不应该碰。”
话语掷地有声,苍兰香随着她的情绪起伏更甚,令在场Omega倍感不适,纷纷离开。
祁慕朝也很难受。她向来对Alpha的信息素气味敏感,可池言同宋令闻对峙完全是因为自己,即便Omega的本能在身体里疯狂叫嚣着让她离开,她仍站在原地不动,犹豫着是否需要阻止。
她或许是个自私的人吧,祁慕朝内心苦笑。她没有选择介入也是想看宋令闻被质问后会有什么反应,兴许她会在愧疚与不可避免的舆论压力下将职位还给自己。
“呵。”始终缄默的少女忽然笑了,漆黑瞳孔里涌起异样的情绪。
池言讥讽时她不做声,逼近时她不做声,甚至发狠将信息素压在她肩上时,她仍不做声。可这番话后她突然笑了,有些苍白的唇扯出傲慢的弧度,眼底闪着寒光,让本就冷漠的面容多了几分轻蔑,如同盛放于极寒之地的玫瑰般令人退避三舍。
下一秒,肩上一沉,空气中不再只有苍兰香,玫瑰的香气同时涌起,很快交融于空气。
宋令闻的反击开始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宋令闻也将信息素压在了池言肩上。
鬼使神差般,看着少女在自己的几度挑衅下终于有了反应,池言下意识的没有反抗,也没有再释放信息素。
随之而来的代价也显而易见,肩上的信息素越压越多,越压越重,重到池言几乎要被压迫到跪倒。
她生平从未遇见信息素比自己强势的同龄Alpha,宋令闻是第一个。
看似单薄纤弱的美人,实际是十足的猛兽。
“......”可不论遇上谁,池言字典里就没有求饶这两个字。她忍耐着,紧咬牙关不肯认输,甚至强撑身体走上讲台,眸间的电光火石未消减半分。
“池言!”陆灿见状想要阻止,却被祁慕朝拦住。
虽为Beta,但对Alpha会用信息素互相压制的事也是略知一二,她能明显察觉到池言的力不从心,害怕宋令闻的信息素伤到她。
眼看局势无法收场,宋令闻忽然毫无征兆地收回信息素,看着终于支撑不住跪倒的池言,眼底满含戏谑。
“别人的成果?”
她又上前一步,掐住身前人的脖颈,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发力,“没有能力守住自己东西的人,有什么资格说那本该是自己的东西?”
池言被她牢牢禁锢,说不出话,只觉得脖颈处刺骨的冷。
不知是否错觉,她的身体似乎被宋令闻举起了些,只得垂眸看向那张因愤怒泛出血色的面容。
少女眼中的扭曲身影令宋令闻短暂怔愣了下,但只有一瞬。几乎下一秒,有些松开的手指骤然收紧,她的眼底迸发出惊人的狠意,“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池言挣扎着,却被再度袭来的窒息感打断,大脑由于缺氧嗡嗡作响,宋令闻的身影愈发模糊,逐渐化作游移的光影。
“你给我听好。”她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有力。
“弱者,从来没有谈论正义的资格。”
宋令闻松开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玫瑰花香骤然消散,徒留满室狼藉。
“池言!”少女倒地发出的沉闷声响终于将众人惊醒。祁慕朝赶忙冲上讲台。她没有预料到宋令闻后续的动作,自责的快要哭出来,“言言你没事吧,都是我的错......你身上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疼?要不要去看医生?”
“咳咳。”一连串带着哭腔的发问有些好笑,池言拂开祁慕朝的手慢慢起身,“我没事,倒是你,对不起了。”
“我输给她了。”
原本撒在宋令闻身上的阳光不见了,天空下起了雨。
‘已经帮你请过假,你好好休息,别想别的。陆灿。’
池言回到宿舍,有些颓然地丢开手机,失神般轻轻抚摸脖颈皮肤,似乎还能闻到残留其间的浅淡玫瑰香。
“宋令闻……”她终于筋疲力尽地瘫倒床上,用茫然的眼神看向天花板。
冰冷的话语回荡耳畔,令她头痛欲裂,闷哼出声。
“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