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他有所回应，小姑娘抱着琵琶跟小蝴蝶一样将要从他身边飞过，赵成纶忙叫住她：“你叫什么？”
小姑娘纤细的背影顿住，赵成纶瞬时便觉得自己失言，“不是，我……”
姑娘转过来身，好奇地看着他，赵成纶知道自己眼睛都看直了，更丢人了，好在话是利索了，“我改日来赔你的琵琶钱。”
姑娘嘴角抿着笑意，她说：“章九环，我叫章九环，琵琶就不用了，是我走路走急了，不能全怪你。”
见她转身又要走了，赵成纶情不自禁地踏上一个台阶，“那个……”
姑娘再次为他转过来身，听到这位年轻公子说：“我叫赵成纶。”
抱着琵琶遮住自己半张脸，姑娘缩着肩膀偷笑了会儿，才慢悠悠念着他的名字说：“赵成纶，我记得了。”
这下蝴蝶是彻底要飞走了，赵成纶驻足在原地，许久不能回神，直到身后传来一连串的脚步，是万中清从身后追上来，把他拉到灯光昏暗的地方说话。
之前在楼梯上赵成纶这小子跟他走岔了，万中清就站在对面，隔着大半个楼看了个全程，见那姑娘都走了，这小子还傻傻站在那儿不动，万中清不得不自己追过来。
拍着赵成纶叫了半天，他这才回神，只是眼神依旧茫然无措，万中清问他：“你跟那姑娘说什么了，把你迷成这样？你可别着道啊！”
赵成纶压根没听进去，看到万中清突然想到了什么，手只往他衣襟里掏，嘴里叫着：“钱！钱！”
吓得万中清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心想那姑娘是会什么妖法吗？才一会儿功夫，迷得这正人君子失了智，这就要为她散尽千金了？
“不是……你醒醒！”
万中清把他的手撂开，随即立马抓住赵成纶的脑袋，对着他两颊左右开弓地拍着，嘴里念着：“妖魔鬼怪快离开！”
这还没完，他用大拇指从自己舌头上抹了点口水，接着手伸出去就要按在那赵成纶的脑袋上，此举为以男阳口水祛除邪气。
赵成纶终于回神了，迅速挡开他的大拇指，嫌恶道：“你做甚？！”
“听话，按下去，你魂儿就回来了。”
赵成纶再次大力挡开，“滚！谁魂儿没有了！”怕万中清不听，非要把口水往自己身上按，为保安全，赵成纶往后退出一大步，说：“那钱就当我借的，快点！”
万中清换了个拇指，舔上口水还要继续，赵成纶动作敏捷地再退一大步，万中清见没机会，放下大拇指质问：“来之前怎么说的？你这就被人家套住了？”
“你瞎想什么？”
“还我瞎想什么，我说没说过，今天就没打算花出去一个子儿？”
赵成纶无奈说明缘由给他听：“我把那姑娘琵琶跌坏了，我赔的是这个钱！”
“这样啊。”
只要不是迷情乱志误入歧途就好，万中清放松下来，见赵成纶还要伸手拿钱，他想了想，又换成一脸的抠搜样儿。
“是她撞的你，跌坏了琵琶那是她的事儿，你赔什么钱？”
赵成纶懒得与他理论，直接上手去抢，万中清紧张着他会从荷包里取多少钱出来，没想到这混蛋提着荷包就往外跑！
“我……你他……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她去了！”
“赵玉筱还没找到呢！”万中清在后头还不敢大声地喊，赵成纶估计是拿了钱，底气也足，啥也不怕地大喊着：“晚了我怕找不着人，你要是找到玉筱小兄弟了，咱们就在一楼汇合！”
他拿着钱成名副其实的大爷了，他万中清没了钱做底，更像个见不得人的老鼠了，张望着这偌大的青楼，啥好玩的心思都没有了。
万中清追出去好几步，朝着被人群挡住身影的方向大叫着：“你见了问问那姑娘！见没见着一个小孩儿！”
喊完也不知赵成纶听没听到，万中清又蔫了下来，不过没多久，那边就传来赵成纶的回音：“知道了！”
提起精神，万中清去往另一个方向找寻玉筱小兄弟的身影，二楼转了一圈都没赵玉筱的身影，难道是跑到三楼去了？
万中清心中开始暗骂这个小兔崽子，小脑袋瓜不知道在想啥，进来也不跟他们汇合，跑就跑吧，这一蹿直接连上三楼，他万中清今天就是来专门跟他躲猫猫的是吧？
越想越气，万中清憋着一肚子的火，抬脚踩上通往三楼的楼梯上去，三楼已是这里最尊贵的地方，人都少了不少，叫他无处藏身，心中也开始慌了。
三楼是贵宾的包厢，时常有乐声传出来，走廊之内遍布着几个醉醺醺的人，万中清就显得格外突出，就怕突然冒出来个谁要赶他下去。
正要走过一个包厢，大门却突然打开，一个醉醺醺的人冲出来，万中清连忙低头不想引起注意，不想出来这位一把揪住他，反将他拽了进去。
万中清被这人推到桌子那里，只听那人吩咐说：“快！收拾干净了！”
看来只是把他当成酒楼里的小厮了，万中清松了口气，稳住心神走近桌子，桌布被人扯到了地上，桌上的菜肴洒落一地。
虽然食物都碎在地上，但不难看出其中并没有残渣，掉地上之前应该都是一口没动过，就这么摔碎在地上，从小贫穷的万中清忍不住为此轻叹到。
万中清微偏着头，看到那客官把自己眼睛蒙上了，满嘴的污秽笑得□□，跟一屋子的脂粉钗环追闹着。
书上说的脂粉钗环人间天堂，他看到了，说的挥霍无度□□乱性，他也看到了。
万中清将桌上地上的残渣收到桌布里，正要走的时候，瞥见凳子上放着一壶酒。
“唉？你好面生啊？”
一位姑娘注意到了他，万中清继续低着头，回道：“新来的。”
“新来的？”
听出姑娘语气里还留有疑心，万中清连忙又问：“不知姑娘可见过一个小孩子？大概十岁左右？”
“没见过，那谁啊？”
“下面说有个人的弟弟在这里丢了，正找着呢。”
姑娘闻言一笑，也不追问他是不是新来的了，她说：“什么人啊？带个小孩逛花街！”
万中清背着残渣出了门，没走多远遇到一个真正的小厮，把残渣交给他，并说：“后边那间开着的客房里还没收拾干净，你过去收拾了。”
见他不像个客人，那小厮拦住他，迟疑地问他：“你是？”
“啊，我爷的随从。”
小厮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不过到底还是甩下肩上的抹布干活去了，万中清拍了拍衣服上的油渍，想着那小兔崽子会跑哪儿，赶忙回身追上小厮问：“你见没见一个小孩儿？十岁的样子？”
“呦！还真见过一个，在包间里。”
“什么？！”万中清大声惊叫着，赵玉筱怎么跑厢房里了？“哪间？他在包间里干什么？”
“姑娘们见他好玩，就……”
这时远处突然爆发出姑娘们的大笑声，万中清跟小厮追过去看，只见一群五花十色的美人，追着一个小人跑，定睛一看，那小人不是赵玉筱是谁？
“嚯！”场面之精彩，连小厮都开眼界了：“那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美人们围着赵玉筱小公子小公子的叫，说给亲一口就给酒喝，赵玉筱看上去已经喝了不少，脸上熏得通红，对着那美人脸上就是一大口。
又是一阵尖叫，此情此景看得万中清是目瞪口呆，敢情赵成纶没说错，这玉筱虽小却不容忽视，一不留神就是笔不小的风流债啊。
赵成纶再怎么着，人家只勾搭了一个，这小混蛋一会儿不见勾搭了一大群，还喝了青楼里的酒，亲了青楼里如此多的姑娘，这得花出去多少钱啊？
万中清赶忙过去挤到美人堆里，抱着这小滚蛋就要走，得亏了这小混蛋，他也是尝尽了番美人恩，被她们堵在角落里软磨硬泡的，就是不让他把人带着。
这帮人拦他就算了，连肩膀上这小混蛋都不乐意回去，在他身上一个劲地扑腾，还冲这帮姑娘们喊：“娘！我要娘！”
这下可好，姑娘们更加群情激奋，连他一个大男人的衣服差点被这帮人给扒下来，万中清只得冲着远处喊：“老鸨来了！”
喊完带着赵玉筱，横冲直撞地从人堆里破出个口子，将那些姑娘们的谩骂声抛在脑后，扛着赵玉筱一口气下到一楼。
赵成纶早早就等在楼梯旁边，见到这俩人，一时间都没敢认出来，像是从脂粉堆里爬出来的，身上全是蹭上来的红粉，发髻散乱衣衫不整，跟来之前简直不是一个人。
赵成纶以为自己够出格的了，如今这么一看，这里面还就他算衣冠端正，这俩人现下的打扮，绝对值得一句“不堪入目”。
“你们……”
“出去再说！”万中清气喘吁吁道，不做任何停留地就往外走，赵成纶以为还原路返回，万中清却说：“你笨啊？这都要走了还费那精神干嘛？走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