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困倦的赵玉筱放在床上,王婆婆麻溜地给夫人沏了杯茶,梁宛元却无心喝水,一眨不眨地盯着闺女,只觉得心前所未有的安定,什么都满足了。
“说是让玩一天,这半道给找回来,筱儿醒来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她若还想出去,我陪着她就是。”
“筱儿怕是不肯。”
梁宛元没再回答,说:“筱筱还是婴孩在我怀里啼哭的样子,我记得可清楚了,一眨眼都到了管不住腿的年纪了。”
“是啊,孩子嘛长得都可快了!”
“你说她长大了会是什么模样?”梁宛元回头望向王婆婆,王婆婆就是看着她从姑娘长到了夫人。
王婆婆想着年幼的宛元小丫头,不像如今的筱儿浑身透着机灵劲儿,那时候痴痴傻傻的,总是被下人的崽子们哄骗。
哪成想长大了嫁了人,变得颇有成算,若是换了一般的女子,丈夫死了那就是天塌了,可是宛元却能支撑下去,保护自己和孩子,不顾外面的流言毅然决然搬回娘家居住。
如此这般,她可不敢再对孩子轻易下结论了,王婆婆对夫人摇摇头,她无法回答。
“我原本想着,我们筱筱小时候就长得跟朵花似的,长大了必是个大美人,定会有桩好姻缘,时常陪着我绣花妆画,可是如今……不知筱筱还有没有这样的日子了。”
“那也说不准,你看筱筱如今就不似寻常姑娘家安静,不照样活泼讨喜?”
可谁知道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呢?梁宛元说道:“我真怕我会毁了她,筱儿长大了会不会怪我?”
“咱们筱儿如今读上书了,迟早是要明理的,到时不如姑娘自己去问问她。”
赵玉筱醒来之后乖得很,半天时间她早就玩累了,再不闹着要出府,跑去跟她的那些小伙伴们待着去了,到了晚间用过饭后,倒在床上就睡死过去了。
次日起床,想到又要上课赵玉筱就萎靡不振,垂头丧气地去了她的小学堂,继续她那枯燥无味的课业。
不苟言笑的先生,从不过问她课业的娘亲,以及格外严格的舅舅,加上每日繁重的背书写字等作业,这些就是赵玉筱日复一日的生活。
这么一过,就是四个春秋风雨无阻,赵玉筱的个子拔高了不少,虽是女子,却比身边的几个丫鬟长得都要高。
有些小子的豁达气,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小姑娘的样子,可细看下来还是有些女气,梁邵元觉得是赵玉筱那张白生生的脸之缘故。
故而改了她每日的课程,给她请了个教武的师傅,要她下午匀出两个时辰来习武,闹得赵玉筱苦不堪言。
她原本就怕自己这个舅舅,平时没事都要绕着他走,哪敢有一点错处叫他抓住?更遑论逃课,还是逃舅舅本就看重的武课。
可怜她每日课业的辛苦不说,还要在院子里扎马步费力气,先生压根不管她还有什么功夫课,课业还是照旧地多。
赵玉筱每次回到自己院子里,都是呼天喊地地叫疼,最近这武练得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纤云正往她身上擦着药酒,嘴里替她叫苦:“这什么日子?比咱们当丫头的还累。”
手上破了皮,擦着药酒更疼,赵玉筱边抽气边说:“谁说不是呢?真想跟你们换换,我干房里的杂活肯定比你们有劲儿。”
飞星给她支招:“要不跟夫人说说,不是咱们少爷吃不了苦,实在是牲口都要隔三差五的歇一歇呢!”
“不了。”赵玉筱摇摇头,一提到娘亲,赵玉筱再不吵着叫苦了,这些年娘亲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养病还养不过来呢,那好为了这点小事惹她心疼。
察觉到赵玉筱的惆怅,屋里一时陷入沉寂,纤云开口道:“夫人心慈是个大善人,上天一定会保佑她长命百岁的。”
这时,弄巧急匆匆地冲进来,惊慌道:“老爷!我看到老爷朝咱们院子来了!”
房中一时之间兵荒马乱,赵玉筱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撂下裤腿,纤云则把药酒收起来藏住,听着门外舅舅那沉重的脚步声,几人在屋内战战兢兢。
舅舅从不进入她的屋子,而今也只是站在门外冲她喊:“滚出来!”
好一声气吞山河的威吓,吓得赵玉筱当即腿就软了,满脑子都在想自己最近可惹出过什么祸?怎么把舅舅这么个催命的招来了?
无措地抓着衣服,赵玉筱畏畏缩缩地走出房门,一抬眼就看到舅舅紧皱着眉头,心下更是胆颤不已。
“舅舅……”
“站直了说话!”
赵玉筱应声撑起脊梁来,抬起脑壳仍是不敢直视舅舅的眼睛,绝望地等待着舅舅向她问罪,虽然她根本不知自己罪在何处。
察觉到舅舅在向她靠近,赵玉筱绷紧身体,舅舅绕到她的身后,不待赵玉筱有所思量,立即朝着她腿窝狠踹了一脚,赵玉筱眼前一黑,痛呼着趴倒在地上。
她的那些随身丫鬟,站在房门口噤若寒蝉,没一个敢上前来扶起她,舅舅低喝着:“就这么娇气?让你在太阳底下站站还站出伤了,还用上药酒了!”
赵玉筱哪敢接话,强忍着膝盖上的剧痛,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饶是她如此任打任骂,舅舅还是不满意,看着跪在地上的她,用一种恶狠狠的语气说:“从明日起,每日武课做不完就没有晚饭!”
一听这话,赵玉筱的膝盖更疼了,不过借她十个胆也不敢向舅舅发问,她能做的只能继续沉默。
“起来,你娘找你呢。”
赵玉筱知道舅舅不喜欢她娇气,因此强忍着才没有露出难看的表情来,等到舅舅喊了一声“走!”,她这才像得了命令一样,从舅舅身前快步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