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失去了肉身的限制，那么意志就能无限的扩张，人类就全知全能。但失去了肉身的意识无法以可见的方式留存在这个世界上，人类就走向死亡了。”

“所以如果要追求全知全能，必须要找到意志存在而肉身不存在的方式？”沈瑄惊讶道，这些理论有些太惊世骇俗了，她没想到还能真有人实施。

“是这样。于是就有了这个扭曲的世界。它们原本期待意志溶解之后就能够成为浑然一体、全知全能的神，就能掌握无边的意识，只要集结所有人类的智慧，也就是意志，就可以变成超脱于人的存在，成为更高级的物种。”

“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一个可怕的陷阱。即便是通过这样的办法，也不过把自己变成一个个人不像人的怪物，他们的一部分意志像打了结一样的纠在一起，另外一段又想要将所有的意志都往自己理想的方向拖拽。”

“谁的陷阱？”沈瑄问。

“这并不是一个蓄意的嫌疑。这个空间就像一把刀。人可以用刀来切菜，也可以用刀来砍人。你能说刀不好吗？一切，可能都是不同的选择罢。”

沈瑄的脑袋里闪回了自己爸妈的那两张脸：“所有人都是自己走进这个陷阱的吗？”

谈老爷子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里游荡着那么多的意志，人类无法看见或者摸到意志，那自然也是没有办法探究意志是通过什么媒介传输到这里的。我们只要知道如何毁灭它，不让他进入普世意义上的空间就好了。”

“若阳，其实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一生都无法解开的枷锁。千年来，清理这个空间，是我们的宿命。但也是为了我们的家人，朋友。”

谈若阳深吸了一口气，怪不得爷爷总说自己祖先里的坟里其实埋下的不是真正的祖先。

“想要点燃这片意志的海，就要以某一个相连的意志为引子，一根引线，点燃全部！就像除杂草，要从根子上除，不然他们还会再长出来。”

沈瑄点头，她突然停了下来，拉住谈若阳。

她看到谈老爷子的脖子上也出现了可疑的凸起，就如同宋妍脸上的一样。

但沈瑄不再觉得恶心，只是他们之间有一条巨大的天堑，谈老爷子现在就踏进这道天堑里，永远的离开自己远去了。

“爷爷！”谈若阳火光映射的眼睛里已经闪烁了泪光，沈瑄拉住谈若阳。

“跳下去！快！”

这一声铿锵有力，好像生命的乐章到了最高潮，顶破了生理的极限。

沈瑄在坠落的一瞬间，滔天的火焰腾地而起，像一朵怒放的莲花，将整座建筑都包裹得火红通透，烧得绚烂热烈。

一瞬间，沈瑄沈瑄的耳边充斥着如同山洪爆发一般尖利的惨叫，那是一道道求生的呐喊，是意志消亡的最后一刻乞求寻找最后的生路。

是在火的包裹下无助绝望的灵魂，在一声声的惨叫之后永远的陷入平静。

恶灵地狱一般。

“好好照顾他，拜托你了。”

沈瑄听到了这最后的一声嘱托，是谈老爷子残存的最后一丝意志。她不知道这样的感觉从何而来，但她就是知道，大概要归属给第六感吧。

生命被这场火焰洗礼之后，沈瑄看到了一片纯白的世界，周围的场景不断变化，就好像无数个场景在他们的身后穿梭。

他们身上的伤口消失了。大概宋妍只是用意志捅了他们一人一下吧。他们不愿意做非人类的皈依者。

这里有无数个世界，而沈瑄的头也痛得出奇，头疼并不是哪一层空间给她的反应，而是她自身的痛苦。

她打小就容易头疼，心情抑郁或者睡眠不足都足以让她的神经扯着她的□□强打精神过那么一天。这种隐痛外界看不出任何问题，她仍然如平常人一样笑闹。夜晚时分，鬼魅一般的疼痛总会再度叫嚣。为了让自己能吃好睡好，她许久不曾熬夜，对自己的情绪也分外关注，症状总比在高中上学的时候好了很多。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成徒劳，旁边还跟着一个因为高空坠落失去至亲而失魂落魄的成年男人。

终于，身后让人眼花缭乱的场景停了下来。

路灯，背后是花店。

这里是…她家楼下！

还是傍晚时分。

沈瑄知道这绝对不会是现实的世界，这里只是深层空间的一部分罢了。

因为这里空荡荡的，像是没有一个活物。

沈瑄发现她身边突然空了，属于谈若阳的位置现在变成的一片空气。谈若阳呢？现在蹲在地上两只手捂着脸，像是被警察叔叔抓完的失足少年，浑身颓废的气息。

这简直不像他。原来那种正经中带着一丝纨绔劲儿的谈若阳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现在是个像是没了壳的蜗牛一样的谈若阳。

谈若阳蹲在马路牙子上，沈瑄就下到马路上，凑到他面前，谈若阳现在像是一条淋了雨的狗，沈瑄觉得自己有义务给他披一条毯子。

她错开身位，用手搂着谈若阳的肩膀，另外一只手在他的后背拍一拍：“爷爷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一直看着你的。”

谈若阳的身上的肌肉很薄，包着他起伏的脊背。

她感觉到谈若阳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星星，然后很苍凉地笑了一声：“我是小学生吗？”

沈瑄觉得自己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安慰他。

她难道能堂而皇之地说“你别伤心了，咱们赶紧干活吧”？

那她简直比黑心企业专攻pua员工的老板还不像个人。她坚决不能成为自己最讨厌的的人！

伤心难过就是伤心难过，她不能阻止别人拥有自己正常的情感。

“如果，你想哭…就哭吧…”沈瑄犹豫了一会，缓缓说道。说完她觉得这么说是不是也有一点不对。谈若阳平时给她的感觉是还是挺要面子的，不像自己这种想哭的时候就毫无心理负担的，她这么说好像…

还没等沈瑄自己分析完，突然肩膀上踹来一阵刺痛，她刚想骂人，才意识到，这是谈若阳在咬自己！

我靠，属狗啊！沈瑄承认自己真没看出来谈若阳会咬人。但是现在骂人或者让他把狗嘴松开也太不人道了。

或许谈若阳发泄的方式是咬人呢？

那他前二十多年都咬谁去了？

大马路上空荡荡的，路灯照着他们，圈出了一个很小的，很安静的光圈。沈瑄的头疼逐渐平息了下来，但是肩膀上的疼痛就显得更明显了。

沈瑄突然有一种感觉，眼前这个谈若阳才是真实的谈若阳。谈老爷子好像永远带走了他嬉皮笑脸少年气的一部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瑄觉得自己不能再蹲着了，她腿麻了，再蹲着就要感觉不要自己下肢的存在了。她拍狗似的拍拍谈若阳的后背：“你想咬回去再咬，要不…你先放了我，咱俩上去？”

楼上就是沈瑄的家，她这行为要放在现实世界，纯属引狼入室。

谈若阳终于松口站了起来，人高马大，把沈瑄的身影笼罩在自己颀长的影子里。

“等会！我站不起来了！”沈瑄觉得自己腿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但凡自己稍微挪动一下，就从脚板底一直麻到大腿根。

谈若阳的黑发坠在额前，背着光，看不清眼神。

但是下一秒，他突然蹲下来，不由分说地一手揽着沈瑄的膝弯，一手托着沈瑄的后背，把沈瑄抱了起来。比那股超重的感觉更先到达沈瑄大脑的是一股惊奇的感觉，谈若阳今天跟换了个人似的。

一会跟小狗似的，一会跟霸总似的。

不理解。她觉得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调情的时候。

“我家在…”沈瑄勾着他的脖子。

“嗯，来过，我认识。”

这惊人的记忆力，不过距离上次来时间也不长，他记得住倒也正常。在这个空旷的世界里，两人就这么抱着上了楼梯。

沈瑄被放在自己的床边，进了这个世界她没有饿过，身体机能好像已经停止运行了，但是各种各样烦人的感觉还在。怪不得谈若阳也一直防着宋妍，说自己去上厕所，太不对劲了。

她用手摸了摸大腿，一摸就麻得受不了，缩了回来。刚刚在楼下蹲的太久了，麻得有点厉害，过一会应该就好了。

沈瑄带着顺其自然的心情躺在自己的床上，听见外面有响动，她也懒得问了，起码说明谈若阳还没想不开，还能动。

没过一会，房门“支呀”开了一条缝，沈瑄的眼睛也睁开一条缝，发现是谈若阳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进来了。

这还有水呢，这世界不错。

沈瑄内心突然觉得有点惊骇，他要干嘛？

谈若阳端着水放在地上，沈瑄觉得自己有人在捏自己的腿。这腿，一碰就麻一大片。

沈瑄感觉到自己的袜子被脱了下来，双脚被一双手按进水里，水温稍微有些烫，但是沈瑄就喜欢这种皮肤被烫开的感觉，她坐起来，看着水里一双被烫得有些发红的手正按在自己的脚上，用它修长的手指按摩着自己的脚踝。晃动的水波温柔的舔舐着沈瑄的脚。

谈若阳整个人都蹲在自己的身前，黑发遮住前额，但沈瑄可以看见他的下颌角，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其实你…”

“我小时候出去玩，总是很脏才回来，还经常把鞋玩掉，然后我爷爷就把我的脚按在水里洗。我还喜欢踢水，踢到他脸上，我觉得很好玩。”

说完他把头埋在了沈瑄的膝盖上，沈瑄觉得自己的膝盖那边热乎乎的，热的闷气，但是腿不麻了。

她现在有些懵了，谈若阳现在就跟条失魂落魄的狗一样，她现在能怎么办？她只能摸摸狗头了。

她细长白皙的手指插进谈若阳漆黑得发光的头发里，撸狗似的前后摩挲了两下。她感觉到谈若阳埋在她的双腿之间深吸了一口气，很痒，她忍不住把腿往里收了收。

谈若阳好像感觉到她的动作，从水盆里抬起双手扣在自己的小腿上：“别走。”

沈瑄觉得自己腿上的肌肉格外的敏感，不仅热，还能感觉到谈若阳说话的时候面部肌肉和嘴唇在动。

太亲密了！

她心脏跳得好快：“我不走。”

别想了！别想了！沈瑄捉住扼住自己脑子里那个想要心猿意马的念头，全部都粗暴的按了回去，然后放弃抵抗一般得把自己摔进床上。

沈瑄就这样看着自己屋子上的灯，昏昏沉沉的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