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燃脑海里正闪过问号的工夫，小田继续说道：“OK。接下来你跟我走。”说着风是风火是火地就往外走去。

虽然不明就里，但季燃想，这样也好，跟着小田不管是找哪个部门的人都方便多了，省得自己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抓住个人就问。

先还了外套，季燃跟小田出了棚。

一路径直去了一间绿帐篷。但走进去以后，季燃立刻虎躯一震！发现了个中奥妙。都是绿帐篷，乍一看长得差不多，但跟着小田进去的这间，陈设完全不同。

里边摆着桌子和带靠背的椅子，还有能挂衣服的龙门架，打扫得也很干净，是个可以坐下来谈事的区域。比白天被宽哥带去的那间强出去一个规格。而且，两间帐篷物理距离并不远，白天季燃等待的间隙，和桂姨来回溜达的时候，还路过过这里。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小田又这么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转身出去了。

听了一天的发号施令，虽然不知道又在等什么让人心情略微焦躁，但季燃继续老实点头。这样的环境下，小田就是她一个人的皇帝，除了听话，没有任何办法。

季燃站了一会，在帐篷里转了一圈，本想出去走走，但在现场站了一天，身体上毕竟劳累，于是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她已然做好了又要等很久的准备。想了想，还偷偷吃了根能量棒垫了下。没找到垃圾桶，季燃把包装纸卷起来塞进包里。

隔了大概半小时，帐篷门口有人影一闪，“诶，有人呐。”

是熟悉的声音，季燃猛然抬头。

“桂姨？！”简直又惊又喜。本来两人一个多小时之前就道了别，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了。季燃站起来。

“哎呀，小季！早知道你在这，我就不犹豫啦！”桂姨眉开眼笑。她回头对身后说，“进来进来！”身后有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应和着跟进来。

季燃一看，就是桂姨的那个老乡，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八卦了钟妍来着，令她印象深刻。看样子，两人关系不错，出来干活都是形影不离的。

季燃冲那男的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那男的看了季燃一眼，也点点头，拉了个椅子坐在旁边。

季燃和桂姨交流了几句，发现对方其实都不知道大家在等什么。

“你的包给你了吗？”桂姨问。

季燃低头拍了拍身上，“包，我一直背在身上呀。”

“什么呀！我是说你的红包！”桂姨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孩子看着机灵，怎么傻乎乎的！”

“呃，还没有。”季燃老实巴交回答。

原本那男人在旁边一直翘着二郎腿玩手机，没加入对话，听到季燃这回答，发出很大的“啊”的一声。“到现在都没给你劳务啊？这过分了吧？”

“你们的……给了吗？”季燃问得有点迟疑。涉及到钱，话多少有点难出口。但确实应该问，不然今天干嘛来了？毕竟不是白打工。

“刚才就给了啊。”桂姨从后兜摸了个红包出来，给季燃看。“今天这场给咱们几个都带到脸了，算是前景群演，所以高一些，每个包了三百。但你有台词啊，还跟钟妍一起拍的，应该更高。”

“是吗？”

“对的，单独有一句台词的群演，可以给到六百，甚至一千呢。她们没人跟你说吗？也没人给你提钱的事？”

对这里面门道完全一无所知的季燃摇摇头。“没有。”

“连给多少钱都不问，那你在这待着干嘛啊，体验生活啊？赶紧回家吧。”旁边男的大喇喇接话道。

桂姨回头嗔怪了句，“你少说两句能死啊！”又看向季燃。“谁喊你来的组里，你得问她啊！”

“我……一会见到了问。”季燃有些心虚地说。

好么，一会要问小田的问题，真是越攒越多。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季燃默默打开了手机记事本，开始一行一行敲字。她想，不管一会被小田带去什么地方，都要把手机上的问题怼到小田眼前挨个问个明白。

桂姨老乡的话是对的。自己的利益，自己都不关心，还指望别人来主动告诉个面面俱到吗？这里是什么地方，是现实的娱乐圈里的一个最现实的场景之一，剧组。

现在抓不住一个红包，以后就会抓不住一个角色。

季燃就这么下定了决心。

又等了一小会，小田带着几个人回来了，但人甚至都没走进来，只是探头喊了句。“好了，现在集合出发。”

季燃、桂姨和老乡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去的时候，只赶上了小田的声音，小田的肉身已经走出十米开外。就是这么雷厉风行。

季燃这次彻底积极主动起来，快步紧跟小田。加上小田新带上的四五个人，大家陆续上了一辆早就等候的考斯特，小田把人都轰上车以后，季燃特地坐在车门旁边的位置，刚要开口前一刻，司机猝不及防立刻关了车门。在发动机的响动中，季燃眼睁睁看着小田跑到后边的GL8。

一路上大家都在唠嗑，季燃厚着脸皮主动问了旁边的几个人，才知道大家都已经拿到了钱。好家伙，只有自己是今晚唯一的小丑。

季燃转头看向窗外，已经漆黑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开在郊区的土路上，车有点颠，人也跟着前后摇摆的，就像是在一片茫然未知里随波逐流。但仔细感受一下，这颠簸摇摆，似乎又有一些神秘的节奏。

季燃眯起眼睛，像是能感受到夜晚的风吹过面颊。

这是极其私人的瞬间，不足为外人道。

忽地车子一震，在一栋明亮的建筑物前停下。人们鱼贯下车。

季燃跟着桂姨走进去之余，目光四下游窜，继续找小田，但无果。GL8开得肯定快多了，今晚小田有可能根本就不在这。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回去打电话追杀！季燃激情澎湃地想。

前边有人带路，上了二楼一家涮肉，左拐右拐进了一个能容纳十几人的包间。小田竟然已经提前到了。季燃悄悄长出一口气。

“菜我已经点完了，大家今天辛苦了，一起吃个饭。”小田一改白天的紧绷暴躁状态，说话语速都慢了下来，脸上也装点了些笑容。“有的师傅，我们都合作过几次了，今天大家好好聚聚！”

包间里的人都笑容洋溢，彻底放松下来，谢谢声络绎不绝。小田坐在靠门的位置，进出方便，因为时常还要接打电话。

不等桂姨拉着，季燃就凑过去想坐到小田旁边，但被一个跟小田一起来的剧组工作人员抢了先，于是跟小田隔了一个人坐下。桂姨挨着季燃坐下。

服务员进来把小料上齐，大家等小铜锅热了，自顾自吃开始夹肉吃，气氛愈发活跃。

羊肉香气飘起，季燃顿时感觉到胃里的抗议和鼓噪，放在小田身上的注意力涣散掉，也顾不得平时保持身材的心思，抡起筷子开吃。一边吃还一边安慰自己，纯肉的卡路里有限，少蘸麻酱就好。

可一筷子肉下去，裹着韭菜花的麻酱的咸香，与新鲜手切羊肉的清甜兵合一处，对味蕾发起最猛烈的攻击，任你是多么自律的人，此时的意志力也会臣服于人类最原始的口舌之欲。

等季燃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三盘肉都下肚了。扭头一看，旁边的小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消失不见。不过季燃毫不惊慌，继续专心吃饭。

小田的包还在座位上呢，跑不了的。

这时桂姨凑过来，“你还不问钱的事呀？”

季燃顾着腮帮子，盯着盘子里的肉。“一会问。我先吃回本！”

桂姨笑得前仰后合。“你这样也挺好。到哪山唱哪歌。”

旁边老乡哥接话道，“我看定位，咱们还在顺义呢。一会叫他们派车把咱们送回住的地方得了。要不然得报销打车钱！”说完又喊服务员加羊肉。

因为剧组的俩工作人员都不在桌上，尽管包间门开着，但这些人聊起天来，还是变得愈发肆无忌惮。

以几个中年男的为首，他们开始讨论女主钟妍和导演之间到底为什么不合，钟妍有哪些绯闻，再讨论到每个人和副导小田在每个组结下的恩怨，最后大家在这个组的现场统筹真是乱成一锅粥的问题上达成了共识，屋里的气氛也和谐地乱成了一锅粥。期间，老乡哥满面红光地喊季燃，说为她惋惜，白天多加了句台词以为能多拿钱，结果她反倒成了当天唯一一个蹦子儿没有的人，还让她说几句感想。季燃有点拘谨地笑笑，依然没说什么。

季燃没心思也不打算参与这些话题，只是闷头吃肉。胃口大开之后，青菜菌菇只能算溜缝，她还啃了两个烧饼，才感到□□成饱。于是慢下来开始喝北冰洋。

今天这顿，摄入绝对奔着一千大卡去了。不知道拿到手的红包会不会有这个数呢……

季燃开始一个人在角落神游，眼神则一直盯着包间门的方向。

就在这时，小田终于捏着手机回来了，显然是打完了又一个电话。就在她出现在门口的一刹那，包间里的高谈阔论声音瞬间低了下去。几个男的展现出惊人的默契，同时闭了嘴。

“大家吃得怎么样？喜欢吃哪个，还要加什么，随时说哈！”小田满面笑容地环视一圈。

但其实她自己几乎没坐下来过，压根也没吃几口。

季燃在旁边观察着，忽然有点心疼，于是喊小田，“你快别管我们啦，你赶紧吃点。”

季燃说话的时候，察觉门口多了道人影。

是一个瘦削的女人侧脸，棒球帽的帽檐下，能看出清晰的鼻子下巴轮廓。那人抱着肩膀靠在门边，不知道多久了。

这身影，怎么似曾相识。

季燃愣了一瞬。

随后猛地站了起来，脱口而出。

“……学姐？！你怎么也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