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才下过雨,夜晚星星就冒出来了。
路上的积水倒映着皎洁的月色,在那方寸之间似乎铺成了一幅美好的画卷。
沈梦柯踱步在路边,已至深夜,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周边的商铺都准备打烊了,只有几家店内还坐着喝酒谈欢的男人,逼得店家不得不等着他们的结束。
耳边是一些人说话与碰杯的声音,沈梦柯慢慢地走着,问道:“你在哪儿?”
电话那边似乎顿了一下,道:“瑶州。”
给陈砚星打电话其实是个意外,沈梦柯随便找了家店买了碗馄饨,明明是想将自己放空的,可越是这个时候,脑子就越是活跃。
她从早上与陈砚星的约定想到晚上瑶州相遇后的事情,越想越气,陈砚星凭什么因为许诗年的局对她产生不好的误会,还被迫在许诗年跟前暴露关系,这根本就是一大隐患!
越是夜深人静,沈梦柯的脑子转的就越快,甚至开始复盘处理每件事的最佳做法,越想越恼,于是拿出手机想跟陈砚星打电话对峙。
脑子里的逻辑清晰异常,手上却不敢按下那个通话按钮。
沈梦柯深谙,夜晚最是容易冲动,可第二天更容易后悔。
本来都要放弃,突然有人撞到了她的肩上。
其实比肩上的力道更早向沈梦柯袭来的是烟酒混合在一起的臭味,随之而来的是投在桌上的阴影。
沈梦柯皱眉,抬头。
那人歪歪扭扭的,与他随行的还有三个男人,两个人站在柜台前喊着老板,要包子、馄饨那些,另外一个稍微清醒一些的男人搀扶着撞上了沈梦柯的男人,他对沈梦柯说了句“抱歉。”
醉醺醺的男人将手里咬了一口的烤串递到了沈梦柯面前,神志不清地说:“妹妹,请你吃。”
沈梦柯皱着眉站起身来,将手机揣进了兜里,丝毫没注意到被她按下去的通话已经被人接通了。
她回头,看了眼对面的烧烤店,正有人探头探脑地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沈梦柯正烦着,不想理他们,转身就要走。
结果一步没迈出去,又被那个男人堵住了去路。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便听面前的男人说:“交个朋友嘛。”说着,那男人便拿出了手机。
沈梦柯冷笑,“让开。”
“干什么啊妹妹……啊!”
他话没说完,沈梦柯已经一脚踹到了面前男人的裆部。
只见男人尖叫着后退两步,弯腰捂着蹲了下来,立马有人上去搀扶他,剩下的两个人也走了过来,看沈梦柯的眼神已经不对劲了。
“不好意思啊,他喝醉了,你……”稍微理智点的那个男人扶着他,对着沈梦柯道歉道。
开玩笑,这可是在华苑,里面住的要不是有钱人要不就是明星,谁敢在这儿闹事啊,而且看沈梦柯的样子,长得这么好看,也不像是个普通人,更没必要因为一顿酒把自己搭进去。
沈梦柯叹了口气,没给他们一个眼神,只说道:“不管他的话,就废了。”
说罢,她直接走出了店。
走出了两步,确认身后没人跟过来,她突然笑了出来。
想到了以前那人教她时候的样子。
“男人啊,你就不能跟他们客气,你但凡跟他们客气了,他们就会对你不客气。”
“往这个角度踢,能踢多狠就踢多狠,踢断最好,赔点钱的事儿。”
“你腿没劲,明天开始跟着我健身吧……”
那个时候沈梦柯是想拒绝的,可最后还是没能拗得过她,被硬生生拉着健了半个多月身。
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沈梦柯敛住笑意,一边往回走一边拿出了手机。
甲方-小道士:【没事吧?】
陈砚星给她发了消息,陈砚星正在跟她语音通话……
听着陈砚星那边的声音,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冒了出来,凭什么她只能在小区外面吃馄饨,她却在瑶州花天酒地?
她说:“陈砚星,你已经是有女朋友的人,不要再在外面沾花惹草了。”
即使她知道这个关系是假的,即使她知道她没立场说这话,即使她知道她的这个女朋友的关系根本就束缚不了陈砚星。
沈梦柯心里突然一阵酸涩,从毕业到现在,也快五年了,她却一直不温不火,绯闻比作品出圈,黑料比名字出名。
除了百度百科,但凡在任何公共平台去搜【沈梦柯】三个字,后面跟着的都是她的各种黑料。
见的人多了,难免会心里不平衡。
凭什么别人可以,她不行。
“什么?”
手机里传来一声疑问,沈梦柯笑了一声,像是不自量力的嘲讽。
她抬脚踢了一下,脚尖点进了小水坑里,渐出来的水珠沾在了她的脚踝、裤子上,凉凉的、湿湿的,一瞬间,沈梦柯打了个寒颤,突然像是被寄生虫纠缠上的母体一样,感到一阵恶心。
“没什么。”沈梦柯说,“手机在包里,不小心碰到了,挂了吧。”
没等对面回复,沈梦柯就已经挂掉了电话。
差一点,她就把“陈砚星,你包养我吧。”说出了口,只差一点。
进娱乐圈的时候,沈梦柯心比天高,最是不屑用身体交换资源,可是这几年里,她几次都差点……
她真怕她有一天坚持不下去了,默默无闻地进了圈,又默默无闻地离开。
眼前突然模糊了一片,沈梦柯抬起了头,看着被乌云遮住了一半的月亮,慢慢地走回了家去。
月亮是同一个月亮,只是看得人不同,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月亮也就不同。
灯火辉煌的瑶州抢走了本该是由月亮赐下的光辉,直接照亮了一片天。
深夜,才是狂欢的时候。
瑶州内部处处弥漫着属于人性的狂欢,陈砚星坐在这样的场合明显有些不适。
她已经坐在了角落里了,甚至想直接离开,被沈梦柯挂断电话后,她有些疑惑。
沈梦柯这是在……查岗?
可两人才分开没多久。
-
许诗年请假了,沈梦柯连带着也跟着放假了。
晴导说剧本出现了问题,要做一些修改,可沈梦柯直觉,出问题的恐怕不是剧本。
沈梦柯隐约间是觉得发生了什么事的,她又上网去看了看,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人脉的重要性来了。
躺在家里的两天,沈梦柯与陈砚星只见过一次面,陈砚星送了新的合同来,她们约在小区外的咖啡馆见了面,全程不超过十分钟,沈梦柯签好合同,陈砚星就离开了。
沈梦柯坐在咖啡馆里,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杯咖啡慢慢变冷,她总觉得陈砚星对于合同的态度有些奇怪。
说她看重吧,她在打印合同前根本就没有问过沈梦柯的意见,甚至自己也早早签好了名,每次签合同的过程都用不了十分钟。
可说她敷衍吧,她还是亲自送来的,明明一个助理就能搞定的事,而且她真的只是来签合同的,全程没有别的话。
她显得专制又随便,沈梦柯看的越发模糊。
直到面前的咖啡完全冷却,她才用茶匙将咖啡上层精美的花纹搅碎,将冷咖啡全部咽了下去。
在她的对面,摆放着一杯一模一样的冷咖啡。
再次见面,就是一天后了。
江城杜家的杜君颐过生日,一向节俭的杜家,这一次的排场却格外的大,她早早就听说有几个大明星收到了邀请函。
她不懂什么商业形势,她只知道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于是,她联系上了她那个一心只想玩音乐不想继承家产的富二代朋友——蒋知行。
蒋知行是她的高中同学,两人还特别有缘分的做了三年同桌,虽然她到现在也不知道一个富二代为什么要跑到小县城去念高中。
她没问过,蒋知行也没说过。
当晚,沈梦柯穿着难得的高定礼服出了门,看着停在她门前的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笑了一声。
蒋知行亲自下来帮沈梦柯打开了车门,“美丽的小姐,请。”
沈梦柯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上了车。
车门被关上,沈梦柯看着那个穿着简单的白色休闲礼服的人,突然想到前两天的那通电话。
当时沈梦柯打电话问蒋知行去不去杜君颐的生日宴,蒋知行一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想去,于是在电话那边喊了一声:“小田,帮我去把垃圾桶里的那封邀请函捡回来!”
沈梦柯听到的瞬间沉默了一下,高中的时候她们曾在一起玩音乐,也搞过乐队。
当然,玩音乐的初衷源于那场人尽皆知的暗恋。
最开始她和蒋知行只是玩的来,蒋知行不玩音乐。
高二那年,文理分科,她们两个又特别巧的分到了一个班里,也是那一年,蒋知行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女生——阮黎华。
那真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暗恋,除了阮黎华,所有人都知道蒋知行喜欢阮黎华,可她太怂了,不敢表白。
知道阮黎华喜欢乐队,会好几种乐器后,她便硬拉着人家要组乐队,当然,沈梦柯也被拉去给她壮胆了。
最开始的乐队只有她们三个人,其中蒋知行还是临时学了一点的半吊子,但她嗓音好,阮黎华便又找了两个朋友,组成了一支小乐队。
就这么玩了一年,毕业的毕业,升学的升学,就都散了。
高考后终于鼓足了勇气要表白,结果阮黎华出国了。
不打一声招呼出了国。
就这样,这场青春期的悸动,无疾而终。
沈梦柯后来也考去了外地的大学,跟蒋知行就没什么联系。
再次见面还是沈梦柯第一部戏后,老板带着她参加了一场商务酒局,遇见了被称为小蒋总的蒋知行。
那个时候,人人都以为她能火,却次次都没了水花,老板也就不再带着她出去了。
倒是跟蒋知行又联系了起来。
这两年,蒋知行又再琢磨着搞乐队了,但是忙活到现在,只看见跟她一起搞乐队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那个乐队还是没有搞起来。
其实谁都知道,那些人没个真喜欢音乐的,都是冲着蒋知行的钱来的。
这人还不死心,天天去附近大学的音乐系去转悠,这不,又搞了个学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