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闻言，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而后大笑不止：“你也觉得我走到今天是自作自受吗？‘’

宋炙叹了口气，他上前轻拍了拍夏至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我希望你好，真的，你那段杳无音讯的日子里，我一直在试图联系你，可是你个没良心的啊，把我们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夏至多年来隐忍的情绪在此刻像泉水一样迸发，他违心的推开宋炙，那红了的眼眶出卖了他，宋炙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准笑。”夏至的表情可以说比哭还难看。

“行行行，我不笑了，我只是想和你说，既来之则安之吧，好好训练，别对不起那些喜欢你的人。”宋炙无奈。

“不是，你少拿对待张寻的那套方式来对我，我性子叛逆你是第一天知道吗？”夏至说。

提到张寻的名字，宋炙愣了一下，没说什么，夏至的坏心思又起来了。

“他那天买了一束向日葵，不知道是要送给谁的，人家根本不领情，现在还放在宿舍里，都干枯了，我让他扔了他也不扔，这小孩其实长得还不错，你说什么样的人会拒绝他啊？”夏至试探道。

“那不是拒绝。”

“那是？”

宋炙回想起那天的向日葵，他开始思忖是因为花束太过鲜艳惹眼，还是眼前人的一腔真心，他心中的悸动久久未停歇，具体的细节他不敢再多深想，否则就会浮现出张寻那张失望而又狼狈的脸。慢慢思考过后，他才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张寻现在是心比天高的年纪，可他却做的毫不留情面。

夏至见到宋炙沉默无言的神情，以及种种蛛丝马迹，越来越印证他心中的猜想，于是他换了一种方式试探：“好吧，我知道他是送给你的，我也想过你不会要，毕竟你当年一天拒绝一个人。”

“张寻，他是个不一样的人，性格真实坦诚，敢做敢当，我很欣赏他，只不过.....”宋炙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

“算了，不聊这些了。”

“我还没说完呢，我那天跟他开玩笑，他急眼了，非要说我喜欢你，我俩认识多少年了，我要喜欢你我早就说了。”夏至看似轻飘飘的说。

宋炙笑了笑，嘲讽道:“谁还不知道你，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快。”

夏至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看，就知道没可能。

-

“今天的练习就先到这了。”

教室里的温度就像在汗蒸似的，每个人都练的喘不过气，随着正式公演的推进，强度一天比一天大。

这两天一直在这录制节目，宋炙干脆住在这附近的酒店了，一天的工作忙完，不知不觉已经凌晨十二点了。

经过练习室的时候，有不少灯还亮着，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张寻或许也在练习，宋炙鬼使神差继续往前走，他的猜想果然没错，只不过这间教室很安静，灯光微弱。

宋炙在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响，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门。

张寻累的瘫倒在地板上，倚着白墙盖着外套睡着了，他蹙着眉头，脸色并不好，呼吸也很不平稳，像是在做噩梦。

“大冬天就这样睡着了。”宋炙自言自语道。

他正想给张寻找个毯子，忽然看到地上有一本笔记，他忍不住打开来看，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批注。

其中不乏有些张寻自己的创意，他甚至还给宋炙新歌的编曲做了一些小改动，宋炙饶有兴致的一页页翻看着，他发现张寻对这方面涉猎的挺广泛，并且创意新颖。

“阿…嚏”

张寻一个打喷嚏声，给宋炙吓得一个趔趄。

宋炙一边暗自腹诽自己偷鸡摸狗的行为，一边起身去车里找东西，他车里基本什么都有，于是他拿了一件厚外套，毛毯，一路小跑回到这个练习室。

张寻这会儿又换了个姿势，大字躺在练习室地板上，眉头比方才稍微舒展了些，宋炙不受控的开始端详张寻的样貌，他的五官生的的确很出众，眉毛颜色深且浓密，眉弓投下的阴影使得眼窝更深，眼下那颗痣就像是点睛之笔，柔和了一丝锋利，鼻梁十分笔挺，如果是工匠的艺术品，那一定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手笔。

窗外的夜空是浓烈的深紫色，那些朦胧的星星点点，看起来扑朔迷离，一切都开始趋于平静，微风划过树梢传来沙沙作响，而隔壁的音乐声停歇了，灯光渐渐暗了下去，如果一不留神，或许会有人经过这里，有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作为导师，前辈抑或是爱豆的身份，心中有个念头愈加强烈。

他只想陪着这个人。

“他那天买了一束向日葵，不知道是要送给谁的，人家根本不领情，现在还放在宿舍里，都干枯了....”宋炙的脑海里不受控的回想起夏至的话。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浪费你的好意。”

“你很好，很优秀，值得更多人喜欢你。”

“还有.....”

“我好像..”

“也喜欢你。”

宋炙兀自开始喃喃自语，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正在熟睡，才敢说一些自己平时根本不可能说的话。他伸手试图去抚平张寻紧蹙的眉头，而这个人看起来有些不耐烦，握住了宋炙的手。温热的手心一下子包裹了宋炙，他们之间牵手不是第一次，那次聚完餐的雪夜，张寻把他的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宋炙纵容他握紧自己的双手，原来这样的放纵不是第一次。

趁着月色尚未觉醒，他低下头，亲吻了那个人紧抿的唇瓣，而后一触即分。

零下的温度 ，张寻居然是热醒的，他低头一脸迷惑的看着身上盖着不属于自己的毛毯和羽绒服，头顶上的空调还冒着热气，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开了空调，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忘记了，这次醒来身上也没有酸痛感，反而浑身舒畅，只不过他做了一场荒诞的梦，梦里他与宋炙互表心意，宋炙脸上的神情有些许羞赧，那双湿漉漉的双眸好似会说话，眼底一片潋滟。

而梦境中的张寻似乎踩在一团虚无的云中，飘渺与真实让他分不清现实，唯一让他记住的是梦里的宋炙说：“我好像...也喜欢你。”

服了，这个梦为什么不能做长一点？

大脑与小脑互博了片刻，他静下心思考这毛毯和羽绒服是谁的，这个牌子是他没有接触过的小众款，里面还有一股淡淡的无花果香，他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你是想说，你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然后某个田螺姑娘或者是圣诞老人又或者是幽灵给你盖了贴身衣物还帮你开了空调？”吴子兮一脸好奇的问。

张寻差点呛到：“你非要说这么邪乎？”

贺子期若有所思的说:“排除以上邪乎的可能，就是有人关心你，喜欢你。”

张寻连连摇头。

“那你就是第二个人格觉醒了。”贺子期一脸认真，很难让人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张寻顾不上这些了，他趁着午休的空隙申请外出把毛毯和羽绒服送去干洗了，保安大叔起初不理解是什么金贵的玩意儿要特地外出去洗，一口否决了，奈何这小孩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又是给他递烟又是送水，最后给他宽限了一个小时，然后这小孩就像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张寻出门出的急，脸上都没有戴任何口罩，不过他也不觉得自己会火爆到人人都认出的地步。

“那个不是张寻吗，我没认错吧？”

“不是，他怎么那么搞笑拎个大黑塑料袋，是不是去买菜啊。”

直到张寻听到旁人的议论以及行人的纷纷侧目，他才发觉有些不对劲，紧接着就有人跑上来要签名。

“张寻，真的是你张寻，你怎么偷跑出来了？”女孩看到他一脸惊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不是偷跑，我去洗衣服。”张寻诚实道。

女孩先是被他直球愣住了，而后又恍然想到了什么，递出自己的手机给张寻签名。

“不管你是洗衣服还是洗衣机，你能先帮我签个名吗？”

张寻看着这价格上万的折叠手机愣了半晌，他不可置信的问：“你让我签这里？”

女孩的头点的像拨浪鼓，张寻才敢签下字。

最后那女孩向他说了一句难忘的话：“祝你早日追到宋老师！”

时间紧迫，张寻挑了就近一家干洗店，这家老板操着一口地道的北方口音，快速的记下了张寻的手机号，然后告诉他三天后来拿，正当他准备走的时候，有一道陌生又清亮的声音喊住了他：

“张寻？”

张寻转身，那是一个长相极其明艳的女人，她有一双上挑的凤眼，漂亮却无神，眉宇间透露着明显的冷漠疏离，这带着几分命令的语气，张寻直觉这不是什么粉丝。

“你是？”

黎娜习惯性的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张寻，上面赫然写着straining -zero 经纪人黎娜，张寻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对这人的熟悉感源于哪里，虽然他从未正面见过zero 经纪人，但一定在公司大楼有过擦肩而过的经历，那里的人从内而外都透露出同一种气质：平静却不失精明，看似麻木却透着凌厉。

黎娜刚才瞥了一眼张寻送过来的衣服，那件衣服她一眼就认出来是宋炙的，因为那是她的设计师朋友送给宋炙的，她朋友从宋炙出道起就喜欢他，不止一次给宋炙设计衣服，但由于宋炙身上有其他代言，不能穿着私人衣物出现在公共场合，所以只有私人行程才会穿。

张寻接过名片，黎娜先开口道：“你们节目管的挺松。”

黎娜的语气不轻不重，张寻却敏锐的捕捉到黎娜语气里的嘲讽。

“不松，我还着急回去呢，不过能在这遇到您也很有缘分。”张寻客气的笑了笑。

常年来的职业习惯，黎娜习惯了去观察旁人的神情，张寻果然和她想象的差不多，心里在想什么都写在脸上，这人的确长了一副顶好的皮囊，然而里头却是一具空壳，毫无让人继续探究的欲望，所以她不明白宋炙为何执着于这个人。

宋炙一直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起初他十分听话，甚至到了乖顺的地步，就在海外发展的那一年，宋炙逐渐开始不受控制，自作主张推掉一些行程，发的微博也开始随心所欲，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了，变的离经叛道。

有一天他推掉了公司安排的大型商业宴会，那对于势头正旺的宋炙有极大的帮助，然而他却自作主张推掉了，黎娜是被上面批评了一顿才知晓这件事情的。

于是她对宋炙长久以来的怨气增生到了极致，冷着一张脸质问他：“你今天是得到了谁的举荐，谁给的机会，你才有机会站在这里，如果没有我，你甚至没有穿上你身上这件衣服的资格。”

越是亲近的人，越明白刀口往哪里最深。

那些晦暗无边的日子，刹那间像是汹涌翻腾的海水向宋炙扑涌而来，他差点忘记了如何呼吸，胃里一阵恶心，宋炙极力控制出情绪，唇瓣被他咬出了血，一滴鲜红的血珠落在他的下巴上，他勉强的勾了勾唇角，嘲讽的说：

“如果没有我们，你还是那个被所有人争先恐后，一口一个的娜姐的王牌经纪人黎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