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二叔家也就是纪平阳亲爹娶媳妇时盖的房子,也不过是普通的土砖房子,但是屋顶上盖的瓦片就已经让很多村民羡慕了。
当时纪平阳的爹和二叔都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但老子去得早,老娘拉扯大俩儿子已是不容易,家里房子就两间,哪有人愿意嫁过来还和兄弟住一间房的?
因此他狠狠心,进了深山里打猎,没成想运气不错,竟然趁着鹿角卡在树干上动弹不得,捆起来扛出了山,这在当时引起了全村的轰动,也引来不少有钱人争相竞价,最后以最高价卖了出去,没有人知道卖了多少钱,只知道纪老三家很快就盖了五间土砖瓦房,又给兄弟俩先后娶了媳妇。
老大就是纪平阳的爹,纪平阳五岁时他娘又怀了孕,怀相不好,而当时那笔钱已经不剩多少,为了给未出世的孩子和瘦弱的媳妇补充营养,才决定再次上山试试运气。
结果运气不好,再也没出来,纪平阳的娘知道消息后郁郁寡欢,再加上二婶整日在旁边说风凉话,话里话外都是刻薄的骂她丧门星,婆婆也因为大儿子没了,对她更是恶言相向,她自己也觉得是她害了自家男人,身子本就弱,又吃不下饭,活生生的把孩子掉了,又缠绵病榻一两年后去了。
纪平阳爹娘都去了,他奶也没多关心他,而是在他二婶让他使劲干活还不给饭吃的情况下,和二叔一样保持着冷漠的态度。
后来他奶没了,二婶更是肆无忌惮,辱骂他娘,骂完了又骂他自己克亲、是个丧门星,每次骂完都加一句“你把他们都克死了,你怎么不去死呢?”
本就被压迫的自卑懦弱的原身,在今天早上又被骂了之后,终于第一次鼓起勇气,去跳河了。
而凌正和纪平阳来找二叔二婶,也是为了给原来的纪平阳讨个公道,至少也要揭穿她的真面目,不能让这个恶妇这么逍遥自在。
离房子不远,就听到纪二婶尖厉的叫骂声“你个小贱人,想烫死我啊?”
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她又骂“你不敢,我看你敢的很。那个丧门星都去跳河了,你这点事儿都做不好,以后也别吃饭了!”
原来是纪平阳没在,就使唤打骂自己闺女,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人乎?
村民们站在一人高的院墙外对着里面指指点点,很快,村长先上前拍了拍门“纪老二家的,开门!”
院里纪二婶骂骂咧咧的过来开门,看见这么多人围在她家门口,嘴里的脏话一下子就被噎回去了。
她也不胆怯,张口就问“村长,你带着这些人来我家干啥?总不能是蹭饭来的吧?”
往后头一看,又看见纪平阳和凌正,她张口又要骂“你个小鳖崽子,天生的坏种,要死就死远点,有本事跳河有本事就别回来!”
村长听她一点都不知道收敛,没搭理她,只好冲着里边喊“纪老二,你就是这么管你媳妇儿的?”
纪二叔才叼着旱烟不慌不忙的出来“村长,我家我婆娘做主,我多说一句话她能活撕了我。”
村长摆摆手,似乎知道他的窝囊性子,“这次过来是为了纪阳和你们分家的事儿。”
还没说完,纪二婶先炸了“分家,分个狗屁的家!这个家都是老娘的,跟他没一毛钱关系!”
人群里顿时像炸开了锅,有几个跟有鱼娘走得近的妇人听不下去了,纷纷对着纪二婶进行谴责。
“张秀菊,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年你家这房子可以人纪阳他爹冒死去山里打鹿回来才盖起来的。就连你娘家要的高价彩礼钱,也是人家纪阳爹出的,人可不能丧良心啊!”
“就是就是,纪阳爹死的早,这房子该有纪阳的还是有,不是你一张嘴说没有就没有了”
纪二爷听了侄媳妇的话也气的不行,纪平阳扶着他往前走了两步,他颤抖着说“侄媳妇,你公公去得早,你婆婆也没了,老二窝囊管不住你,你就当你能做老纪家的主了?
我告诉你,我还没死呐!以前你打骂阳阳,我看不过去也不敢管,怕你更变本加厉。这我再不管,孩子都要被你逼死了!”
纪二婶被长辈指着鼻子骂,有些怯,但是不想分家产的心理占了上风“二伯,你一把年纪了,少管这些闲事,我家的事我做主,我说不分就不分!”
把纪二爷气的往后倒仰,靠着纪平阳才站稳了,他顺顺气说“好,好,老三娶了个好媳妇,你家的事儿我管不着,那我就替老三休了你,再给他们叔侄俩分家。”
说着就要大儿子喊张秀菊娘家来接人回娘家。纪二婶这才慌了,高声尖叫“你敢,你个老不死的,我给你们老纪家生了三个儿子两个闺女,你不能休了我!”
又晃晃纪二叔的袖子“当家的,你说句话啊!
纪二叔来回摩挲着烟杆,低头不吭气,二爷又加了把料“你生的孩子姓纪,就是纪家的娃,你走了之后,再给栓子娶个贤惠媳妇,帮他带几个娃。”
纪二婶气的胸脯一鼓一鼓的,见自家男人不帮她,也觉得心凉,但又不能被赶回娘家,娘家兄弟媳妇一堆,当年为了彩礼能把她卖过来,回家肯定会被再卖一次。
她不能被休回去,她还有儿子,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她走了她儿子咋办?她也顾不得外边人笑话,冲屋里叫“多福、多宝,你们爹要把我赶回娘家,快过来!”
屋里传来她最疼爱的大儿子懒洋洋的声音“娘,干了一上午活,累死了,您自己收拾东西回去吧。”
二婶惯会用回娘家来威胁人,她儿子也习惯了,以为这次也是想吓唬爹。
村民们看没人出来,还想撵他亲娘回娘家,顿时炸开了窝、哄堂大笑,对着她指指点点。
你看她真是恶人多磨,自己不孝顺,教出来的儿子也不孝顺。”
“就是,纪寡妇苦了这么多年,好容易看着儿子娶上媳妇,一个不中用,一个又是恶婆娘,老了老了还得拄着拐下地干活。”
“要么说呢,这人总有报应,你看她对婆婆不好,将来啊,她儿子有样学样,也对她这样”村里的婆婆拿她当例子趁机教育儿媳妇,小媳妇们只得点头,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
纪平阳看大家越说越歪,赶紧打断“二婶,我这也算死了一回的人了,以后再也不能那么窝囊、任你打骂,你若是还跟以前一样,我可就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了!”话里存了鱼死网破的意思。
“诶呦,阳阳,可不能杀人放火啊,为了这个恶妇不值的”
“就是就是,咱好好说说,分了家各住各的,可不能胡来。”怕他动了真格的,邻里邻居的也顾不上看热闹了,赶忙上前劝他。
纪二婶在旁边听的心惊胆战,他连死都不怕,真怕他存了杀人的心思,忙说“分家,分就分,房子不可能给你,粮食和钱也没有,你带着你那两件破烂衣裳滚蛋!”
村长听不下去了,亲自扶着二爷走到她跟前“纪老二家的,你可好好想想,这跟赶侄子出去有什么区别?”
二爷也说“你这个毒妇是想阳阳去死啊?我话放在这里了,口粮必须分,房子也得给一间!”
纪二婶气得跳起来“二伯,我敬你是长辈,你可不能偏帮着那个兔崽子狮子大开口!”说着又哭穷起来,“我这些年容易吗我?啊?生了五六个娃,还干活累掉了一个,天天下地干活回来还伺候一家老小,你们老纪家一句话就要休了我,我也不活了!”说着刚才还恶声恶气的人竟然当众嚎啕大哭,还用袖子抹起了眼泪。
纪平阳见在场的小媳妇、老婆婆听了她不知真假的话,对她起了同情心,也真真切切地哭道“二婶,算侄子求你,侄子这十来年也挣了工分,也算能养活自己,家里的自留地都是我伺候的、你和二叔、几个弟妹的衣服也都是我洗的,我也不要别的,今年挣得工分划给我,再给些口粮,我自己搬到老房子住去,冻死饿死我也认了,绝不再来找你!”
纪平阳哭的像个小白菜一样抽抽搭搭的,说的真情实感话里还带着妥协,瘦瘦小小的他看着就比壮实的中年妇女更可怜。凌正看的有些心酸,虽然知道媳妇是装哭的但也很心疼啊。
纪平阳如愿的听到身后一片哗然“竟然让侄子给自己洗衣服!”
“看着这刘翠兰虽然说话毒,地里干活也算勤快,家里收拾的利利索索的,没想到竟然是侄子洗刷收拾的,自己是个懒蛋!”
“也太不要脸了!让半大的侄子给咱家洗衣服,真是不害臊!”
纪二婶听着众人的话黑黄的脸胀得发红,底气不足地反驳“小兔崽子,胡咧咧什么?我告诉你,你要去住那两间烂房子,你就自己滚去住,口粮没有,工分也不能划给你!”
“好了!大中午的闹不够?下午不上工了?还是中午不吃饭了?”村长看她胡搅蛮缠也有些不耐烦,直接跟她说“纪阳也快十八了,你们分家他也好娶媳妇。回头你们把户口分开,我让你会计叔给你们把工分分开,以前的就算养纪阳长大了,今年夏粮还没分,到时候直接分给纪阳。”
“就这么定了,都散了,散了吧,回家吃饭,听着吹哨了就上工,迟到扣工分!”说着背着手就回家去。二人跟他道了谢,他摆摆手回去,让他们明天再去上工。
村民们也都散了,各自回了家,不管身后纪二婶骂骂咧咧的吵闹声,他们把二爷也送回家,又转去老房子那里先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