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回事,深沉的黑夜被海水颜色镜像反转了一样,落地窗前的景色变得透蓝,饱和度很高。
胸口处窒闷的厉害,时聿辗转很久都没有睡着,却被窗外的海景吸引。
凌晨五点的天色只是微亮,隐隐浮着一层雾气,带着朦胧的美。
不过这样的景色时聿没欣赏多久,就被胃里突如其来的翻腾吸引走,时聿难受地捂着嘴奔向洗手间,趴在洗手台上止不住地干呕着。
“呃......”
胃部像被一只手突然死死捏住了一样,不停地泛着酸,时聿的嘴唇苍白又干裂,单手抵着胃部,剧烈的喘息着。
额头上一片冷汗,想要呕吐的欲望不断加重甚至吐的更厉害,直到胃里空空,再也吐不出什么。
时聿又干呕了几声,细瘦的指尖颤颤地强撑在洗手台上,四肢都发软发麻,稍有不慎就能跌倒在地。
“咳...咳咳......”
吐完后他的眼前阵阵发黑,浑身抖动地如风中的枯草一样。
突然的陌生反应让时聿变得焦虑起来,他无措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因身体的不适逐渐由红色转为苍白,眼底的错楞连自己都没察觉到。
种种的异常反应在他心底起了个沉重的念头。
几天前的嗜睡,小腹的坠痛,胃里的不适还有,云林蔼突然开口改变的检查时间......
时聿神志错乱的回过神来,等他注意到时,自己的手也早就搭在了小腹上。
原来云林蔼比自己还要提前猜到,时聿甚至不知道他的想法,万一真的是他们怀疑的那样的话。
他又该怎么办?
慌张间,时聿不小心碰倒了洗手台上的一只玻璃杯,清脆一声响刺的他耳朵生疼,这是他给云林蔼打碎的第三只杯子了。
蓝色琉璃杯裂开几瓣,安静地躺在瓷砖地板上,洗漱间头顶的冷光将锋利的豁口照出反光,时聿蹲下准备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却被落地窗突如其来地一道白光刺了一下眼睛,他被晃了一下神,想抬手遮一下眼睛,手指却划在了杯子最锋利的口上,指尖迅速出了血。
他看着指尖的血微微出神,耳边又传来一阵急切的门铃声。
两下之后又三下。
此时,云林蔼的声音同时在他脑海中响起,他那时坐在床边,屈指在床头柜上叩了几下,“如果有什么紧急的事,听到这样的门铃声,要开门。”
时聿当时在趴着摆弄手机,并没怎么注意云林蔼的声音,不过很快自己的眼睛被遮住,手机也被人拿走,脑后的气息靠的越来越近,云林蔼掌心朝上垫在他的肚子下,语气很无奈地问他:“听到没?”
……
时聿站的脚都麻了,才踉跄几下跑去开门。
门外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衣着便装,面色很急切地告诉时聿:“时先生,郑萧带人过来了,这里位置暴露,不宜再待下去,我们加紧离开!”
时聿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也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拿走。
他就被迫拉着一起进了两个人备好的车里,哑黑色轿车沿海行驶,日出上升都没人有心思去注意了。
“理事长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时聿的双手寒冷彻骨,手掌心痊愈完好的疤痕留下很浅的印迹,此时被他不轻不重地用指甲抠着。
驾驶座上的士兵回答他:“理事长已经知道几月前越狱的人是你,他在联盟会里下达了秘密指令,我们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得到消息。”
时聿抬头,面色苍白不带丝毫血色:“云林蔼知道这件事吗?”
对方似乎对他如此直白的称呼感到惊讶,从后视镜中看了时聿一眼后回道:“云中尉在边境出任务,那里信号差,消息大概还没传到他那里。”
时聿点点头,似乎松了口气,他沉沉地望着海面,轻声说:“不要告诉他了吧……”
“希望他能安心点。”
甚至到了这个时候,时聿都在为云林蔼顾虑着,害怕他因为自己在任务中受伤,所以他尽可能地,想在对方面前把存在值拉到最低。
正在时聿低头入神之际,轿车猛地停刹下来,时聿因为惯性,额头很重地砸到前面座椅,晕眩感顿时袭来,使他很久都不能缓过劲来。
“啧。”前座的人发出声响。
“这都能被他们发现,理事长真是手眼通天。”
不远处的远光灯无礼地直射过来,刺的时聿连眼睛都无法睁开,就在他抬手的瞬间,像播报的声响传进他耳朵,几乎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冻了起来。
“后座里的那位omega,你已被包围,请你迅速下车。”郑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给一个无辜的omega试图定一个荒唐的罪。
“还有你们俩。”郑萧看向帮助时聿逃走的两位士兵,“违反上级指令离岗,还犯窝藏罪,降职开除都不够你们受的。”
时聿发现前座的这两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都是哼笑一声,其中一个嘲笑:“装什么大爷。”
话音刚落,时聿就见他双手重新放回方向盘上,他又感受到了轿车的动力,只听副驾的人回头礼貌地告诉时聿:“时先生,请拉好扶手,云中尉买的好车可不能浪费它。”
时聿在前一秒还没明白其中意思,不过后一秒他就懂了。
轿车在瞬时间直直地往前开去,整个轿车如飞剑一样窜了出去,丝毫没顾前方百米内的阻拦,车头毫无顾虑地冲破阻拦,围挡被撞了个歪七扭八,郑萧的车也被故意剐掉了一层车漆,连着一边的车灯也被撞的稀碎。
“让他开远光灯。”那名从不畏惧的士兵冷冷吐声。
时聿就算拉着扶手,身上也被前后撞的他胃里难受,在闯过那道防控线后,他倒是没了之前的慌乱,只想打开车窗再好好欣赏一番即将远去的海景。
不知道何时,他的脸上感觉到一丝冰凉的触感,一滴一滴的在他脸上落下无数次。
天边飘来雨丝,遥远的天边闪了几道闷雷,海面上不在风平浪静,原来已经到了春雷的季节了。
时聿拂去脸上的水痕,低头关上车窗。
他声音很轻:“两位长官,你们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就算是因为他,也不能用上自己的性命去赌。”
车厢一阵沉默。
不过很快副驾的士兵默默开了口:“时先生大概不知道云中尉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当年联盟会内部正乱着,我们从属的区域同时持续了两年的争乱,理事长已经开会判定区域全员存亡,不准备再派人营救。”
时聿缓慢地抬起头。
“是云中尉以一己之力,不顾理事长意愿,派人去缜密搜查后,在死人堆里给我们俩救出来了。”
车速一直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很快又一直不停地往前飞奔着。
时聿又听那个一直沉稳着开车的人说:“如果不是云中尉屡次违反纪律,被不断地停职再降级,以他的能力早就能升到上校的位置了。”
身边的皮质座椅被人捏的皱起,时聿不适地深吸一口气,抬手锤了几下心口的位置,依旧难掩呕吐前的反应。
可要是云林蔼在的话,他们或许能真的逃离郑萧的人,顺利的前往金海湾旗下的私人机场去,将时聿送到更安全的地方。
只不过这一次边境的任务太过可疑,云林蔼完全是被故意支走了一样,收到消息也慢了太多。
可惜机场线又长又远,笔直的线路看不到尽头,就像时聿要走的路一样。
理事长还是做了两手准备,由于预判不到他们会走那条线路,于是花了大量的人力在机场跟码头甚至车站的线路埋了人。
花费那么多的力气,就只是为了阻止自己的儿子跟一个不如自己所愿的Omega在一起。
是云林蔼的母亲知道后都会被气活的程度。
第一次的冲撞让黑轿的左后轮开始漏气,速度较之前渐渐慢了下来,直到他们被重新堵在路上,前轮胎也被狙击手打漏了一个洞。
车头以不可控的方向歪斜,最后斜躺在机场线的路上。
车体四周开始冒烟,时聿眼看着驾驶座那个人怎么努力的踩油门,车都不为所动。
他在前面两个人的衬托下,成了那个最不着急的人。
“你们叫什么名字?”
时聿突然的开口,让这两个人突然回头看向他,两方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了洒脱。
“名字是身外之物,我们的身份不止是名字,连编号都不能透露的。”
时聿放弃似地点点头,正欲开口,就又听到副驾驶的士兵看向奔来前方的队伍。
“他编号003,我的编号011。”
时聿记下了,他开口没有一丝的紧张和茫然,“有时间会聚的。”
“你们快下车吧,有多远跑多远......”
时聿犹豫着,手不禁移到接近小腹位置的衣角攥住。
“被抓到了也说是被我逼迫的,不要跟我牵扯上任何的瓜葛才对。”
最后一句像是不仅仅只对他们两人说。
不过他们还是没动,所以他们就算再跑也来不及,003倚在车座上,假意放松道:“云中尉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这句话是他说的,我想我也不会轻易的放弃。”
忠诚与信任,是他们的人生信条。
时聿知道自己怎么说都不会有用,有时候评判一个人时,一个动作或是一条路就已经明白了他们的结局走向。
他在对面接近自己时下了车,很巧合地一声闷雷从他头顶震耳欲聋,硕大的闪电照的他脸色白到不正常。
时聿也只是没有表情的,一步一步走过去。
003和011突然发觉对方身上居然真的有了云林蔼的那点影子。
在时聿被人强迫按紧肩膀时,他们的车门也被人打开,他们的声音在雨幕里割裂开,听不真切。
郑萧走近他面前,如同那晚云林蔼对他释放的信息素一样,他恶劣地报复在时聿身上。Omega本就发白的脸更加惨白,嘴唇都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我们双方都别这么折腾了,何必呢?还不是要回监狱。”郑萧站在他跟时聿的同一把伞下。
只是这样的距离,就让时聿恶心想吐,他宁愿回到雨里,也不要跟一个信息素很臭的人待在同一屋檐下。
在经历过Alpha易感期的时聿逐渐不能闻到任何陌生信息素,他因为对方信息素的侵袭,腿软恶心地要站不住。
迷糊与昏沉间,他又流了鼻血,这次没人捧着他的头仔细擦拭了,于是他胡乱的用衣袖抹了一把,淡蓝色衬衫上的血引很快又被大雨冲刷掉。
他被人牵制着都后退了好几下。
时聿直白也无礼的:“不好意思你太臭了,我要见云林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