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江思
晟昀看着少年的背影，身上的定身咒没解开，但她并不着急，因为结界不开里边的人很难出去。
看那人的金羽，想来也是鸟族，或许他们的先祖同源，但漫长的炼化后，各族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互争互斗，各不相让。
她是被阿姐秘密送来的，可不能被发现了身份，用作要挟羲光的筹码。
果然，没一会儿少年就又上山来，只不过这时眼睛里露出一丝凶光，一剑抵在她的喉头。
“开结界。”
“你觉得这结界是我能打开的么？”晟昀拧眉问。
“山上是什么人？”
“不知道。”
剑刃又进了一分。
“你就是杀了我，你也走不出去。”晟昀直白了当地告诉他。
“郦郡是仙山，怎么会有这样的结界？”少年把剑收了回去，皱着眉，似乎很是不解。
“你自己飞过去看看咯。”晟昀笑嘻嘻的
少年望了一眼山头，又看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小妖怪，再次举起了剑。
于是余忱睡醒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一幕。
一个陌生的少年一手掐住晟昀的肩膀，一手将剑刃抵在她的脖颈，漠然地看着他。
余忱随手一抬，一个束灵环扣在少年脖颈上，那人迅速脱力，手中的长剑也随功法锐减而消失。
“打个水也能捡回来乱七八糟的东西？”余忱一下一下戳着晟昀的脑门，晟昀被戳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嘟囔着：“我哪知道他又活了！”
他俩说话的功夫，少年待在原地，使了使力，被束灵环弹了回去，把脖颈打出了一条红印。
“来路不明的东西，杀了吧。”余忱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没抬，束灵环收缩，扼住少年的喉咙。
“别呀！”晟昀急得大喊，“他、他能打水！半天就能装满水缸！”
余忱没有放手，等到那少年已经憋得面色惨白，才收了力：“他要是犯了事，我连你一起杀。”
闻言，晟昀又有点儿后悔，可老妖怪已经进屋关上了门。她把少年扶起来，少年站起身后却把她推开了。
“别碰我。”他沙哑着声音说。
晟昀也不大高兴，提着水桶下山去：“你又不是烤香鸡，谁乐意碰你！”她暗暗发誓，以后报仇要把余忱变成猪丢到猪圈里跟一群猪抢猪食，再架火烤三天三夜！
晟昀蹲在水沟旁边，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会儿的水很浑浊，她腿都蹲麻了，也才盛了不到半桶水。
她怼了怼蹲在旁边的少年，等人偏头来看她：“你去前头看看，外边是怎么回事。”
少年顿了顿，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听她的指令，晟昀见状叹了一口气，又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俩现在上了同一条贼船，哎呀，船翻了一起死了算了。”
话音未落，少年已经起身去山下了。
晟昀看着少年脖颈上的束灵环，发愁得很，救人是因为她想出去，多个人多一点机会么，谁知道余忱半点机会都不给，直接把人废掉，被困在那个老妖怪的手底下，跟坐牢有什么分别？还不如死在前线呢。
没过一会儿，少年上山来了，又蹲在她旁边。
“山下有很多割面鬼。”
割面鬼？晟昀很快反应过来，就是割面鬼，问：“是跟着什么人来的么？”
“死了的，被吸干的割面鬼。”他说。
晟昀一愣，已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谁会吸干这玩意儿？
两人都沉默了很长一阵子，晟昀打完水，少年主动拎起两桶，她对少年的自觉性很满意，决定重新考虑将他拉入伙，一起逃出去。
水缸里注满水，少年站在水缸前低头看着，晟昀瞟了一眼，见竹门关着，就跟着站在一边。
“你看出什么了？”她问。
少年摇摇头，晟昀有些失望，又想起什么，怂恿道：“你喝口水试试。”
少年想了几秒，顺从地捧起一口水，饮入口中，立刻僵住身体，瞳孔开始泛白。
“醒醒！”晟昀见状，急得伸手拍了少年两巴掌，过了许久，少年的瞳孔才恢复原状，看样子是清醒过来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水？”
“不知道，”晟昀随口敷衍，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余忱一发火两人都得完蛋，她一边说一边把少年推到自己房里，指了指窗口底下：“你睡这。”
少年看了一眼窗口底下空荡荡的地板，又看了一眼床：“我不。”
“不就出去，睡院子。”晟昀不管他，自顾自地掀开薄毯，还没躺好，听见动静一下子坐起来。
“你干什么？”
少年抱着手臂已经躺了下来，晟昀坐起身正好把枕头让出来，他头都没回，扯过来枕在自己脑袋下边。
晟昀鼓足了劲儿往少年腰背上踢，却没想少年的身体硬得像石头，一下把脚腕扭到了。
“你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公平起见，一人一半。”少年说着，让出了一半枕头。
晟昀气笑了，问他：“你知不知道同床共枕是什么意思？”
“现在情况特殊，我们俩算是共患难，不算同床共枕，”少年显然油盐不进，还补充道，“你要避嫌可以去睡窗口下边。”
晟昀一肚子气只能自己吞，她扯了一下枕头，气哄哄地躺下去。
“江思。”
“什么姜丝，我还葱花呢，半夜哪儿去给你找吃的。”
“江水的江，思念的思，我的名字。”
“......”
“我叫小云。”她没说谎，父兄确实叫她小昀。
“嗯。”少年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过了很久，晟昀睡得迷糊，却听江思问：“你没去过郦郡山么？”
在她还没完全清醒的时候，脑子的记忆已经翻涌出来。晟昀最开始是的时候，确实去的是郦郡山。
郦郡山的结界很难破，传言只有几个神族才有打开结界的密匙，千万年间，除了羲光一族，其他的神族要么已经退化成不同族群，要么已经湮灭。羲光一族其实也是太阳神鸟退化的后裔，密匙并不完整，阿姐给的密匙无法完全打开郦郡山的结界，况且郦郡山只进不出，要想出去，要么自山顶飞升，要么去找山神。
晟昀在几年前拿着阿姐的密匙初到郦郡山，一路上不仅没有活物，连风声水声都没有，一切都静得可怕。
人对于危险的感知是很灵性的，她当时就隐约觉得不大对劲。
她登上山顶，日光很足，照在三座大殿的金顶上，白茫茫一片，让她不由地眯起眼睛。
太安静了，传言郦郡山上有很多修炼的术士，可眼前空荡荡的三座殿宇像是闲置了很多很多年。
空气中透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晟昀本能地心生警惕，立即转身往长阶下跑。
轻微的风声略过她的耳畔，只带起几缕青丝，长阶之下，有白衣人站在尽头，正仰头看她，面无表情。
她有些害怕，就停在了原地。手臂有些灼热感，她盯着白衣人，不敢有动作。
身后突然传来开门声，她心想许是里面的术士出来了，正想转身求救，却被人一把按住了脑袋。
一转头，那人已经贴在了她面前，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脸颊边，他的瞳孔透亮，却让她浑身一麻，冷气霎时就灌满心脏。
“那儿没什么好看的，跟我走吧。”他嘴角弯起，眼睛里却仍是冷冰冰的。
晟昀知道自己跑不了，因为郦郡山只进不出的规矩，密令只能使用一次，要出去，得由郦郡山神打开结界。
可山神呢？
“去过。”她答。
江思沉默了片刻，问：“那...山神呢？”
“不知道。”她如实说。
晟昀确实不知道，因为她看到的山神庙，是尸横遍野，殿中的神像脚下淋满干涸的血迹，她却没找到一具尸体，她没见到山神，所以不知道山神在何处，结界未开，说明山神的魂魄尚在。
“山神庙下有暗室。”
她看到山神庙的惨状后，先是惊惧，接着便是满心绝望，经不住腿脚发软瘫坐在地，那时她想，若是余忱一个不顺心杀了她，她也毫无反抗之力，后半生也许就要在这里窝窝囊囊地困一辈子。
愣神之际，脚下的地板却传来轻微的敲击声，她顿时清醒过来，耳朵贴着地板，顺着声音找到石像底下，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查看，便有了新情况。
室内的光迅速黯淡，似乎有庞然大物正笼罩在山顶，她往窗外看，只见结界上方一层玄色云雾翻涌，大有突破结界之势。
晟昀心下骇然，即可做出反应，往薄徕山跑去，那团云雾却紧追不舍，直追到薄徕山脚才停下，却仍不肯走，在结界外徘徊。
她心下害怕，回到山顶后，见到余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还是把话吞了回去。遇上余忱的时候，她隐下了身份，只说是来郦郡山拜师的，余忱捉她，随口收了她当徒弟，可是晟昀明白，她只是余忱闲时作弄的玩意儿，她那声“师父”，也只是装乖，口头上唤唤。
有结界在，妖怪是进不来的，可她又希望那妖怪能把结界破了，对付对付余忱，让她能趁机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