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自然是季焕然。

至于他此时此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要从几天前乌羽跟丢郑莹琇开始说起。

乌羽原本想着，抓住了逃犯也算是将功赎罪了，本想将人带回王宫，没成想那人还有帮手。乌羽抓人不成，险些被人抓走。

正因如此，他禀报季焕然的声音也小了不少，有些底气不足。

乌羽的眼神东瞟西瞟，就是不敢看自家王上。

“王上，是属下无能，让人跑了。”

按照原先季焕然的性格，此时应当呵斥他，然后下去领罚。

今天的季焕然却有些不同，从心魔手中重新夺得身体控制权之后，他就一直是这个有些呆愣的状态。

他的记忆仍然没有恢复，但心脏却有些难受。

不是受伤后的疼痛，他已经找过魔医了，对方明确表示，他的身体十分健康。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失忆前很在意郑莹琇。

也许正如同心魔所言，他是喜欢的，只是忘记了。

“王上，您——是想起来了？”

乌羽见王上久久没有吩咐，心中难得有些忐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大殿里有股血腥味，那仙修有流这么多血吗？

唔，应该是他的错觉吧，这血腥味总不可能是从王上身上传来的吧。

乌羽想到这里，打了个哆嗦，一定是幻觉、幻觉。

“并未，这件事情你不用再查了。”季焕然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要向郑莹琇问清楚才行。

在此之前，他必须要毁掉黑衣人团伙，否则魔界永无安宁之日。

乌羽想的就比较多了，不让自己查了？

难不成王上这是要换掉他，选个更得力的助手？

“王上，这伙黑衣人坏事做尽，要不还是交给属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季焕然打断了。

“不必了，我亲自去。”

既然黑衣人这么难缠，就让他亲自会会他。

“在我回来之前，王宫上下事务由你来负责，不要让我失望。”

乌羽的脑袋耷拉了没多久，就听到了这样一个好消息。

太好了，他果然还没有失宠！

至少在他没看见那一大摞未处理文件时，他是这样想的。

与乌羽不同，季焕然则是按照他给的大致方向，到了圣教附近。

他目睹首领抓住邹瑾礼的全过程。

“臭小子，老子还没找你呢，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为首的那人不像其他人一样，言语粗俗不堪，但折磨人的手段倒是异常狠辣。

季焕然自认比不过。

但受惩罚的这人似乎是叛徒，这样处罚似乎又合理了不少。

这些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里转了几圈，随后便抛之脑后。

他要做的是把这些黑衣人通通铲除，时间可不等人。

正因如此，他错过了郑莹琇。

首领将邹瑾礼给邹瑾礼绑在兵器上，一旦有人挥刀，他就会承受一次窒息的痛苦。

“怎么样？还不供出你的同伙？”

邹瑾礼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发出“嗬嗬”声。

“首领，要不先把他放下，现在弄死一会就没得玩了。”

老五终究还是看不下去。

当年剿灭灵泉村，也有他的一份，他也是看着邹瑾礼长大的。

虽说他人微言轻，但还是想给邹瑾礼留个全尸，起码换个体面的死法。

“这就心疼了？”

首领凌厉的目光扫过其他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给他送过吃的吧。这么心疼这么不来替他呢？”

老五噤声了。

首领杀鸡儆猴的效果达到了，他刚想继续，老二又站了出来。

“首领，我们都是圣教的一份子，怎么可能对我教不利呢。老五说的确实在理啊。”

“呵。”

首领扫了眼这群人，没再说话。

等到大业已成，这群不听话的还真是一个都不能留啊。

这么想着，他手上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

“还不带下去，一会耽误我的正事。”

两人忙不迭地接过邹瑾礼，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到议事堂。

而另一边还在熟悉路线的季焕然，好巧不巧掉进了陷阱里。

他不明白好好一条路上为什么有陷阱，自然也就不知道这陷阱原来是为郑莹琇准备的。

而那个困住郑莹琇的阵法，才是首领给他的大礼。

陷阱里面设有阵法，晕倒的季焕然自然是无能为力。

心魔从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又又又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是真服了，试图摆烂。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叫醒季焕然，奈何他跟睡死了一样，喊也喊不醒。

得了，反正又不是他着急，索性也睡一觉吧。

还在议事堂跟郑莹琇对峙的首领当然不知道这一切，更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能抓住魔王，让魔族大乱。

季焕然做了一场梦——一场噩梦，这场梦只跟一个人有关。

郑莹琇。

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眼前哪里还有梦里的心上人？

只剩一个有些许亮光的洞口。

季焕然原先的衣衫全部粘上了湿软的泥土，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却顾不上这些，只是一心想要破开阵法。

那天，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用了多少招数，还是没能出去。

于是，睡梦中的心魔被吵醒了。

“你应该知道这个阵法怎么出去吧？”

季焕然半点没有扰人清梦的内疚，他顺理成章地使唤上了。

“不是我凭什么帮你啊？”

需要他的时候就把他放出来，不需要就丢回去，他这个心魔当得也太失败了。

“快点，郑莹琇一定在上面。”

季焕然也很后悔，当时看见邹瑾礼的时候就该一直跟着首领的，那样就不会沦落至此了。

“管我什么事啊？”

季焕然觉得自己的心魔也变了不少，没有了一开始的肆意妄为，反而有些谨慎。

“怎么不管你事？不是你说喜欢郑莹琇？”

“那是——我不是——”

心魔一时气结，被他噎住了。

“这个阵法一看就是为仙修准备的，你个魔王怕什么，直接出去就得了，这点小事还要问我。”

心魔说完就下线了。

季焕然顾不上深究心魔的变化以及他渊博的知识，他刚出陷阱就看见了天边的一道灵力直冲云霄。

灵力的主人他再熟悉不过，是郑莹琇。

在去到议事堂的路上，他明显看见那道灵力在逐渐变得微弱。

季焕然只能快点，再快点。

就算如此，他到达议事堂的时候，还是只见到了郑莹琇倒下的身影。

“郑莹琇！不许睡。”

他终究没能闯进阵法，那道阵法外的灵力屏障太强了，强到一旦有人进入，就会被吸干。

“你这是这是送死还是救人啊？”

心魔被他吵得实在是睡不着，只能伸个懒腰，顺便看看外界情况的发展。

“你可千万别进，这个阵法一看就是为你准备的，进去必死无疑。”

“不进去怎么救人？”

季焕然又不瞎，当然不想送死，但不进去也救不了人啊。

“呃——”心魔也急得直挠头，这种超乎世界层面的阵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这下完蛋了。

“哦，看来是遇到麻烦了。”

“需要吾帮忙吗？”

一道浑厚的声音出现在季焕然的识海里，他先是一惊，随后才是揣摩此人的意图。

“放轻松啊，吾只是想帮帮你而已，不求回报。”

那道声音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丰厚了。

季焕然自然不会相信。

奇怪的是，刚刚还叽叽喳喳帮他出谋划策的心魔也没说话。

“还是心存疑虑？”那人笑了，“你可是吾的分身，谁会害自己的分身呢？”

分身？

季焕然不喜欢他的用词。

他的前半生，埋怨过师父的固执，放弃过炙手可热的仙修身份，即便如此，这也是他的人生。

独属于季焕然的人生和身份。

今天却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说他是分身？

“我是分身，我的人生都是你写的？”

“那倒没有。”那道声音沉吟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季焕然虽然不愿相信，听到这个答案，还是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不过是吾分内之事罢了。”

太奇怪了，实在是太奇怪了。

季焕然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现在也是一样，主动帮他？肯定打着什么坏主意。

“不用了。”

他还是回绝了。

那道声音这才说出了自己真实的目的：“你不为自己找想，难道要看着这个女人死？”

这是一句赤裸裸的威胁。

季焕然却听进去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当然可以做一些牺牲。

“你想要什么？”

“没什么，你这一世结束后，吾就能重登神位了。”那人表现得无欲无求，季焕然即使是有所怀疑，终究还是情感占了上风。

“我答应——”

“你在这里骗他，不觉得害臊吗？”

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季焕然不禁皱起了眉。

他的心魔究竟知道些什么？或者说，现在他身体里面的还是他的心魔吗？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缩头乌龟啊，怎么不躲了？”那人语气明明是明明带着笑意，听到的季焕然却是不寒而粟。

没有否认，说明心魔的话可信度极高。

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该心虚的是你吧，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季心是也。”

季心这话说得傲气：“什么魔神，真是笑掉大牙了，你所谓的成神之路，不过是踏着别人的骸骨往上攀。”

魔神怒了：“吾害人？她明明是你杀的。”

他的手上可是干干净净。

“我绝不会让你左右季焕然的命运。”季心说得斩钉截铁，心里却等着季焕然接下来的反应。

“你们说的骸骨是谁？郑莹琇吗？”

季焕然敏锐地找到关键词，并将事情串联了起来。

“是又如何，能助吾成神，是她的福气。”魔神话音刚落，季焕然就做了决定。

“恐怕不能答应你了，我愿做她成仙的身下阶，您的成神之事还是自己处理吧。”

“冥顽不灵。”魔神自持身份，不愿与他多纠缠，只能愤然离去。

“我差点就害死她了。”

季心原本已经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没想到季焕然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他有些哭笑不得。

“我会助你的。”不就是沉睡一段时间吗？他耽搁得起。

季焕然看见阵法里的郑莹琇脸色越发苍白，根本来不及证实季心话里的真假，拾起地上的剑，一剑插进心口。